再訪侯硐,是在一個陽光炙熱的假日早上,我總覺得這地方不能有太多陽光,它該是一種陰雨綿綿,然後遊客寂寥稀少,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感覺出那繁華落盡後的滄桑。走在介壽橋上,望著古樸的運煤橋,我想起這正就是電影《戀戀風塵》開頭裡,阿公李天祿走去車站接孫子阿遠的路。
去年我在紀錄金字碑古道時,即已見到通往大粗坑的指示牌,只因當時已近黃昏,故留下他日再訪的伏筆;而這一個心理懸念的未完成旅程,終於在夏日尾聲成行;但或許再過一兩個月去走,會更有秋日山芒的蕭瑟氣息。
古道伴隨著大粗坑溪而行,一百多年前的潮州李姓人家即沿此往上溯至山頂,而發現小金瓜露頭,從此開創了台灣的淘金輝煌史,也把九份、金瓜石帶到另外一個紅燈酒綠的繁華境界。
大粗坑遺址
走在步道上,那種寬闊山谷的荒蕪感,我想像著當年淘金客意外發現金子的喜悅,亦或是像電影《無言的山丘》裡,那群礦坑長工的命運坎坷。
夏日裡的小溪潺潺,我們在中途樹蔭裡短暫歇息,古道過小峭壁後即進入廢村的大粗坑聚落,聽說當年淘金發達時,曾有4百多戶人家聚集,這兒更被稱為「小美國」;而如今只剩斷垣殘壁的斑駁遺址,這樣的荒廢懷舊氣氛,有點像屏東舊好茶的滄桑感,只是一個是因原住民生活不便人口凋零而遷村,一個卻是採礦枯竭後,榮景不再。
這兒也是作家吳念真的家鄉,我正是被其電影《多桑》裡的懷舊味給吸引來的。
跨谷天梯
在離開遺址後,我們繼續往上走,不久便遇到被稱為天梯的水泥建築物。青翠山巒間有此景象顯得突兀,但也因為這石梯才可輕易跨越山谷。我發現在北縣的許多郊山古道,都蓋了很多石階和人工建築。
像是當官的深怕被誤認為沒有在做事一樣,就連進出兩端的登山口指示牌,也做得很有氣派。
走在石梯上,回頭望見廢村的大粗坑,80’年代許多部開創台灣新時代的懷舊電影,皆是到這兒取景,像上面提到的《多桑》、《戀戀風塵》、《無言的山丘》等,要說這是一條後現代電影古道也不為過。
大粗坑東峰
走著走著,古道在過一段水泥後即與縣道102相接,離開公路不遠處有一登山口,我起初認為是大粗坑山,但在拍下三角點編號,回家比對資料後才知誤登了「大粗坑東峰」。
大粗坑東峰標高540公尺,礦物課基石編號398,在山頂上可以俯瞰九份全景與大肚美人山,小金瓜露頭的河馬造型也在前,一條台電的輸電線路無情的橫越過整個山谷。或許他們根本不會曉得,這小山丘之於山下的九份淘金歷史有多重要。
就像樸拙的九份山城,何以快速蛻變成今日的觀光熱鬧景點,眼看我一年一年地來,房子也一年比一年多,最近還有了遊客中心和星巴克咖啡,悲情城市早已不再悲情。我想,按照這樣發展下去,或許下一個會再繁華落盡的命運,正等著上演。
古道的出口是欽賢國中,從縣102後皆為下坡階梯路段,我們從侯硐經大粗坑至九份。從繁榮到式微,再到如今新生,人文的轉變或許這正是最近幾年我熱衷於古道旅行的原因,不變的只剩山與海,還有那九份午後多雨的天氣。
而大粗坑古道,不就正是一部淘金歷史的縮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