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秋,一處三芝的秘境照片被發表了,實境拍得很類似進入異次元的空間,如同動畫大師宮崎峻創造出來的精靈國度一般,讓人感覺諱莫如森。當時的每一篇討論串中,對於想知道此夢幻奇景位置的相關提問,文主們一律三緘其口(註一)。觀察到今年四月,仍持續有人尋訪、紀錄此秘境的種種;其實,這森林中的幽靈幻景、置身於經歷了許久的荒蕪,還被附會了連篇鬼話、破敗故事的三芝地區,而今也只有它搖身為一座「復活教堂」,身在廢墟身心都能得到救贖,經歷苦煉後復活的清幽之地,這一切的穿鑿附會,吸引著我循聲而來...
前說:
三芝,有很多廢墟,著名的有飛碟屋、海灣新城,前者已經拆除;後者聽說還有住戶居住,這兩處和鄉野俱樂部共稱為「三芝奇景」。這些風行一時,名噪至今的建築,雖有些荒廢或甚至拆除了,命運不相同,但荒廢之後的繪聲繪影卻相同的...不曾間斷過(註二)。文中提到的廢墟,請不要抱持過多的想像,絕對無法和「三芝奇景」的任一個相比;
其次,說起它的神祕,有些提示已經在網路上流傳,成為公開的景點只是早晚的事;而我在此,仍不能夠巨細靡遺的把我知道的「位置」公開,選擇這樣的隱諱、遮掩、綁手綁腳的執筆,就是讓敗壞的繼續原始和頹廢下去,企求別受過多的人為干擾罷了。
每一次的探訪,每次快門紀錄到的影像,是代表一種曾經臨場細細品味的一個過程,景物透過我個人的內心價值的詮釋,也一直以來習慣透過文字相佐來傳達我的內心想法。這次用相機將經歷緩慢破敗、頹傾的空間裡時空的瞬間捕捉,附上的是一種什麼樣的價值呢?大概我比較難說清楚,不過我會把喜歡廢墟的理由寫於文末;其次,全然是想透過鏡頭痛快的讓其本身去幫我說故事。
----踏查紀實----
這趟行程的事前準備工作,幾乎都放重點在「找到」,鎖定「如何去」。亦即,從淡水往三芝秘境這裡,既沒有內行人的帶路,行前也沒有任何介紹說明可供依循(只有一些有限的線索),斗膽安排前往踏查,當天唯一忐忑的只有,現況不知還能進去否?
陽光和煦的週間日早晨,在捷運站卻是人潮洶湧的,大學生似乎還在期末考吧,有很多的中學生也還有課在上,擁擠的車廂裡,直到過了他們的該下車的站,才消化許多。
很「自作聰明」的找到了入口。接著,我要「開大門,走大路」直接進去找地主(這天是他的兄)洽商,並得到正式的允許,才會入內拍攝。
開門見山的說明來意之後,首先得到對方的首肯,但需收費參觀:
從接洽長者口中知道他收費的理由(我的腦補,見於註三)和被要求留下個資(姓名、電話和地址)於訪客紀錄上;
地主代表:「內湖,蠻近的嘛!」昨日有團從香港過來的訪客(香港團?)
語畢,從登記的這一頁面中,並沒有特別留意到這樣的訪客紀錄,我排在當頁的第四或第三列,時間是週一。
問了對方身分是否為地主,長者答曰:受雇於地主(笑)。
我見席間還聚了幾位長者,就給他們拍了張大合照。
長者要我好好參觀,不要破壞,是他最後對我的叮囑。
當我離開他們,走向兩旁都是紅磚綠樹夾道的廢墟中,我似乎和他們一樣嗅到了叫做「商機」的東西,只是,早個10年之前,沒有任何人(包括地主)看到或聞過這種東西,因此,我才說這裡現在是復活的教堂,是歷經各種「苦路」的呀!
----午前的有聲故事----
不知該信不該信,有樹的廢墟,視為生命繼續存在的事實。這裡預備有老人,有孩子,有女人,有鍋灶,有炊煙,有成家的夢,而現在,這裡只有烈日和蟬鳴,耳畔盡是一波波刺耳的蟬鳴聲,如魔音一般貫穿過這片廢墟,發出像要穿過荒野一般的呼嘯。
粗略看了一下,在這些廢墟上的生命,只有那些樹。那些盡是冷清陰森的的榕樹,檢視過幾年前社友拍的場景照片裡,一直看不清楚這些構成夢幻的元素,就是現場的它們。
這些樹並不稀奇,亦不珍貴,幾乎在台灣處處可見,只是在這裡幾十年,當它們擋住了車的去路,不會有多事的人粗暴地剷除它們的支幹;也不會有人去攀爬它,所以那些樹幹上長滿了抱樹蕨,葉子、枝條、可以任意穿梭於屋樑脊幹之上,每棟每幢都有,而且成了奇景;不放過每一面牆,無論原來是廁所、廚房、庭院、玄關的隔間都一樣,這裡的每一家都被這一類的樹穿牆過壁,暴力的侵襲和對待,但此刻看來,這些屬於廢墟的重要部分,絲毫不突兀,甚至協調得美極了。
屋裡長滿樹 牆內卻很乾淨。廢墟裡的磚牆隔間,除了不高的草和姑婆芋之外,裡頭留下的雜物不多、顯見經常有人收拾的感覺,這是準備迎接更多的遊客參觀嗎?只有地主的心知道。
歷經一個小時,一陣微風吹過,不知何時蟬聲已經匿跡了,大白天的,廢墟既不陰涼也不恐怖,更看不見靈異現象,我不曾感覺有什麼靈異,或有某種東西在盤旋著,讓我想起幾十年前在鳳山的野外教練場,烈日當空的一個下午,我行軍經過墳墓堆裡,忽然耳邊聽到呢喃的聲音,聽不清楚說什麼;還有一次獨自去了平溪的石硿子古道,大白天聽到很近的說話聲,卻什麼也看不到,遇不到,著魔?大概廢墟也有傳說中的感情吧,他想傳達喜歡跟不喜歡的感覺給訪者吧,我當時相信這種說法。
----眷戀和等待----
至於地主方,這時有小哥一名騎著機車來現場查看,沒照面,很快經過,我則放空,看著...,無所事事的發呆,沒有預備做什麼,只想等待光影的變化更有利拍攝而已,沒有比這更奢侈的了,希望接近正午時候,能夠拍好魔樹靈幻的畫面。
樹紮根於廢墟,即使是一個破敗的家園,但依然忠誠地守候著這片土地,對斯土眷戀的只有這些紅磚、老樹,和奢侈耗時等待卻又貪愛孤獨的旅人。
無聊的待廢墟,在很多人看來是全然不可思議,也不容易做到的事,他們應該也不懂什麼是享受孤獨的況味,或讓心更敏銳的觀察取景,其實,都是他人認為寂寞、孤獨的情況下才可能擁有的。這次若非獨自來踏查,如果我有旅伴在旁的話,或許就會錯過很多的拍攝是需要時間去等待的,很多永生難忘的回憶又是需要即時去趕快的,這種快慢的拿捏,突發奇想都不是靠他人左右,而是靠自在的自己。
我喜歡廢墟,和喜歡山林中的遺址一樣,都是因為在特定的空間裡充滿各式各樣人類活動和築夢的痕跡,讓人感覺時代轉變、滄海桑田、生死交錯於其間。廢墟的可喜之處,就在曾經遭受強大的力量拉扯,例如我在這個廢墟看到的大自然生長的力量和人生無常所交織的結果,而呈現在眼前的一種凝結畫面,似乎清楚的告知世人,這裡有過許多人夢的結晶,只是時運不濟,最後造成這裡被遺棄,現在他以另一種面貌重生了,這樣戲劇性的故事,豈不精采?
後記:
一.這是一趟順利的行程,拍照、轉乘、都很順利,共紀錄229張廢墟和樹的照片,然後默默的離開;當晚,夢境裡時而浮現、時而隱於無形的精靈影像,像極了重重虛幻的鬼魅。
二.行程紀要: 09:30 三芝 11:22 離開三芝。
註釋:
註一: 文主的大意是:譴責大量建築物受到破壞或留下不該屬於該場域的物品(以瑞芳十三層遺址為最新,也是遭破壞最巖重的新聞事件),所以低調不提供;還呼籲相關知情的朋友,共同來維護此地點的原始空間。格主基於相同的理念,也不便在此透露拍攝行程細節及位置,本意就是希望這個點不要再紅火,請讀友能海涵。
註二: 飛碟屋的建造始於1981年,台灣北部的一座廢棄之城位處三芝的這座新潮宇宙飛船的可分離艙式的小鎮,最初旨在建成豪華度假村,當年正式推案名稱應該稱為「太空玲瓏屋」;海灣新城,大家都愛稱它鬼屋?!;至於另一著名的鄉野俱樂部,則似乎有財團的介入,命運不太相同,有興趣的讀者可以谷歌一下便知曉,和文題不符,就不在此多做贅述。至於,以前駐防在此部隊流傳於網路的連篇鬼話,我不認為需要認真在此轉載,就是順帶一提而已。
註三: 收費,可以理解為清潔維護費用(事實上,很多網友都提到地主持續在整理這個景點),或者希望以價制量的不要衍生為公共的悲劇(Tragedy of the commons)即使它無關於公共空間的使用,但就是一種使用者付費的觀念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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