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年3月底,逢甲萬里登山社第三度辦理會師-雪山六路會師,六路當中雪劍線,山社只有阿祥等三位學長走過,我只聽說走得很辛苦,但沒留下任何資料,六路當中資料最少也最沒把握的就是雪劍線,所以我主動請纓,不只走這條,還要走雪北、志佳陽,並從大雪線出去,這樣對我而言會登完整個雪山山塊。
我率雪劍隊四男二女六名成員,第一晚借住仁壽檢查站工寮,翌晨四點摸黑出發,五點到登山口,之所以摸黑,推論防火道我跟它交手多次,深知它的威力,想趁黑色未明,成員搞不清楚狀況,天氣涼爽時一舉陡上,因為上一次冬天帶隊要去雪劍,在油婆蘭遇上大雪撤退,雖不知好歹去登了大劍山,在竟日冰雪雨情況下,差點讓學弟張文燦凍到休克死於非命,同時間對面南湖則凍死三位年輕好手。
果然十點時我們順利到達推論水池,但萬萬沒想到推論水池竟然乾了,我看過的資料推論水池從沒乾涸過,這也是當時去雪劍唯一的水源,油婆蘭的則是小看天池,現在的劍南鞍的水源當時也沒開發出來。
為了會師能成功,我不得不忍心下軍令,命三名男學弟輕裝下登山口背三天份水再上來,三位假仙跪在乾水池上呼天搶地的一番被我拍張照留念,我則帶兩位學妹重裝上油婆蘭營地,紮好營帳安頓好兩人後,我空手下推論營地續背三人當中的一個大背包二度再上油婆蘭,然後焦慮的頻頻往下探視,一直等到天色將暗,才看到推論方向有微弱的燈火閃爍,等一段時間沒看到往上移動跡象,我只好拿手電筒摸黑再下去一趟看個究竟。
到達營地時看到三位學弟仍在煮食,一問之下原來三個背水要上來時,太陽已高掛毒辣辣的,他們終於見識到了推論防火道恨天高的陡峭,走一分鐘休三分鐘,其中一位學弟的水還因背到力竭而拋棄水袋在路上,我罕見的動了怒氣,氣話說了一聲:「如果背得這樣不甘願,明天就撤退,水離這裡多遠。」學弟被我的舉動嚇到了,因為登山會讓我動怒的次數跟我迷路次數一樣區區可數,他們答一百公尺,我忿忿然的往下奔走要去找回水,回了神的學弟趕快把我叫住,說是海拔高一百公尺遠,我只好繼續耐著性子等到他們吃飽。
我會動怒,是因為每次爬山,我都是背最重的、做最辛苦的事,找路、紮營、煮飯、取水、起火等等,隊員背不動我會主動幫忙背,但只背上來三分之二的水,還是走不到翠池,這一切的辛苦還是白搭,上次來到推論水池,也是要背水,當時水池有水,每個人背包外掛水桶時,隊員黃旺俊卻不肯,說他背的夠重了,我只輕描淡寫回了一句,你不背放著,他就乖乖的背著他的水,因他心知肚明我的背包比他重,我都掛上水桶了,他若真的不背,我不會罵他,但我會背他應背的水,這是當年我的領導風格,沒成功背上水的學弟同意明天下山再去把水找回來,此時我的心情稍霽,然後我再背一個大背包,兩個人背水,一個人背他原本的背包,四人續往油婆蘭推進,半途上隊員小基又慘叫了起來:「我抽筋了!」幾番折騰我三度到回油婆蘭營地時已是晚上十一點,總計這一天我重裝爬升了2800公尺海拔高,他們則爬升了三千公尺,天吶!
隔日早上沒背水上來的學弟下去找水,九點我帶成員中裝走往小劍,登上佳陽山時美麗的學妹陳玉梨舒服的把她的雙腳伸往一瀉千里的絕壁下,差點嚇破我的膽,苦苦哀求了一番她才肯回來。在小劍前的森林中找到最近資料敘述倒木裡儲存已變成紅褐的雨水,我是有備而來的,因為我帶了吸管,讓隊員陸續先去吸水,我是最後一位鑽進倒木吸水的,還好心的在倒木處綁了條萬里路標。
回程時遇一友隊輕裝要去小劍,他們的行程已嚴重耽誤,好意的提醒他們倒木的水。由於第一天走的實在太勞累了,我不想繼續硬拚回油婆蘭,終究在天黑前我們提早紮營在老伍營地,半夜友隊回程路過,在跟我們討水喝,我狠心的拒絕了,因為我問了,但他們嫌髒不喝倒木的水,不是我不慈悲,是你們自找的!
翌日跟下山找水的學弟會合後續往雪山推進,登大劍山時巧遇淡江登山社兩名成員,歡喜地一起合照,相逢自是有緣。
兩天辛苦的鑽行終於平安到達翠池,半路上遇上一處有殘雪的地方,大家停下來高興的拿出鋼杯、奶粉、甘納豆、黑糖等吃冰水,到達前的森林箭竹林中我不確定要怎樣走到翠池,我是聽聲辨位的,因為我有聽到已到達他路隊伍的人聲,由於我們推進順利沒動用預備天,也許我是年齡最大最資深的學長,所以雪劍隊得以住進唯一的翠池工寮。
會師日期預定在後天早上,所以翌日我帶三人輕裝連袂走往志佳陽大山後仍退回翠池,我有特別注意時間,因為不包含休息時間是四小時來回。
原本我那美麗的隊員陳玉梨是眾家兄弟追逐的對象,但我看她獨自一人似乎心事重重的的走往翠池彼岸,殘雪巉岩有佳人在水一方,我火速拿出相機偷拍了一張,三十年後我在家鄉枋寮巧遇到她,她還要跟我要這張照片呢!
萬里山社第一次會師成功,除主峰隊住369山莊外,四秀、大霸、西稜、志佳陽等各路人馬先後到達,在翠池紮了數十頂營帳,大家興高采烈,那晚翠池成了萬里的不夜城,歡呼聲此起彼落。
隔天全體上到雪山主峰慶祝會師成功,但天氣倏然變壞了,雲霧瀰漫無法團照,我的組員勉強在雪山主峰歡喜合照,此時上來會合的主峰隊領隊遞給我一封拍往逢甲我住處的電報,是家人要我馬上回家的急電,霎時我的心情從天堂跌到地獄,內心汨汨淌著血的我知道發生了何事,日後的行程開始鬱鬱寡歡沉默不語,我帶著唯一的學弟小基輕裝往雪山北峰來回,連走帶跑的疾如風,這回我更注意時間,因為是包含休息時間是四小時來回到翠池。
繼續住在那裡,但此時一如我的心情一般周遭是一片死寂,人去池空,只剩我跟小基兩人,準備往大雪線推進,隔日神情落寞的我忘了紮營地點,只記得是在箭竹步道下,因為下午四點我跟小基就無聊無語到睡起大覺來,再隔一天推進到大雪山前,心情低落到不行的我把一包七星香菸裡的最後一根菸抽掉了,這根菸原本是要在岳界四大天王之一林文安登山前輩紀念碑處點燃的,路上見到一個血紅空紙箱,上面清楚印著(我們一定要解放台灣)字樣,天!看到大陸空飄的紙箱,但奇怪是沿途箭竹草原坡都無傳單。
最後一天我們是沿著志摩山稜線過去中雪山的,半路上我倆曾向左誤下原始森林內幾近兩層樓高的高密箭竹,單人空手都難鑽了更何況背一個大背包,左衝右突的狼狽不堪,突然我心中閃過一點靈光,不行!這樣下去,我倆會跟林文安前輩一樣喪命在此!於是我修正了路線,死命地往上衝,小基緊緊跟在身後,終於被我突圍了,到達紀念碑處我更黯然默默無語,原本大二我是有機會在逢甲聽他的演講,因為是他姪兒也是萬里的幹部林華森邀請他來逢甲,忘了我為何沒參加這場盛宴,這一別四年後卻已是天人永隔。
我保留最後一張底片留在中雪山拍照,照完後往大雪山230林道急降,路徑十分明顯,所以我要小基先行,在森林某處小台地我知道路是明確往右下,奇異的是我沒沿路走,反而是鬼迷心竅的走往台地邊緣,剎那間,我的兩隻腳竟然打拐,我都沒搞清楚發生何事,就連同背包已經頭下腳上的往下摔落,第一時間我的雙眉心處就撞擊了岩石,連翻了好幾個跟斗我才穩住身體,天旋地轉的我慌張的把棉布手套往臉上一抹,是鮮血,我喊出淒厲的叫聲,小基!小基!最終我是自己爬回山路上,跟小基會合下到林道,坐了材車從東勢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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