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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高安東軍的第二日,預計從卡賀爾山前營地行走十二個小時抵達能高南峰南鞍營地。一路上,我們沿著向南的稜線,以雙腳的疲勞感受山勢的起起伏伏。這一天依然愜意地眺望整個山景,即便風勢令人有些踉蹌,偶爾陡峭的路徑也讓人喘不過氣,但整體來說都還沒能造成身體上的負擔。但是連自己也預料不到的事,竟然在山行的第三天發生了!距離上一次因為陡下山徑造成膝蓋骨之間的疼痛,已經是七年前從鳶嘴稍來下山的遙遠記憶了,沒想到在光頭山往白石池的路段,拉繩過垂直崩壁後,原先隱隱作痛的右膝蓋,開始頻繁發出強烈的訊號變本加厲!只要稍微彎曲的角度不對,就像是有根針一般的刺進膝蓋骨;那瞬間,繃緊的大腿會因為突來的疼痛無法施力而軟腿,表情也不得不皺在一塊無聲的扭曲。在隨後的每一個步伐裡,承受著一次又一次的折騰。
白石池之後,我開始用一隻腳走路,在步伐交錯之間都感覺到心情上的無力感。明明雙腳行有餘力,卻因為膝蓋的疼痛,連上坡都感覺到躲在關節裡的刺痛感,趁著太過大意時視機用力敲打。我不斷嘗試各種方法,企圖減緩右腳膝蓋的負荷,而這份藏匿在關節裡的疼痛,卻意外的迫使著意識進一步銳利與清晰。我與疼痛之間拉開了遙遠的距離,像是在內心寬廣無邊的世界裡,瞧著它拿著錘子大肆作怪卻不受它的影響失去了與自然的連結和感受。雖然過於強烈的疼痛經常讓自己步履蹣跚,卻不影響身在山林裡的心情,慢慢的也從抗拒轉為接受這份感覺,帶著身體上的不舒適感,繼續將剩下三天的路程走完。
我們每一個人的狀況,不可能永遠保持在最好的狀態。後續三天的路程,疼痛不曾減緩過並且持續加劇。到第五天時⋯,我完全不去想像從海拔三零六八公尺的安東軍山陡下一千六百公尺後,對右側膝蓋會造成什麼無法逆轉的後果,也不去擔憂自己會不會在半山腰處動彈不得,需要他人攙扶才有辦法行走。只管將每一步走好、走穩,不急不躁的讓左腳全然專注的支持著;只管將每一步走好,讓每一步都能夠使疼痛感沒有什麼機會可以出來搗亂。然後順著身體的感受,在需要休息的時候停下腳步,不去追趕,也無須擔憂跟不上會造成什麼困擾,因為我知道他們都會有所留意自己的緩慢;而我需要做的就是,好好看著這份感受,與它保持一段距離不要過分認同,讓它無法趁虛而入牽動到自己的心情,畢竟疼痛與痛苦,是截然不同的。我只是膝蓋上的疼痛,與我此時此刻翻山越嶺的心情是沒有因果關係的,那⋯只是一種感覺。到了最後一天即將離開奧萬大森林遊樂區時,膝蓋的疼痛已經成為身體的一部分,就像近視配戴眼睛一般,我與它⋯和睦共處。我突然想起早在第一天能高越嶺古道的入口處時,就是這麼寫著的:
「在山裡,重新學習如何將每一步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