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米甕尖：亂世浮生的太平輪事件

白米甕砲台在基隆港西邊，位居基隆港出入的重要門戶，相傳過去荷蘭人曾在此建立堡壘，故又稱為「荷蘭城」，但其實根據考證，堡壘在四百多年前是由西班牙人所建。由於面向大海的視野極為寬闊，所以風景十分秀麗。

白米甕尖就是在砲台東側的小山丘，沿著登山步道可以登頂並順訪基隆燈塔，這燈塔導引著船隻安全地進出港口。今天我要講的故事，發生在七十幾年前，有一艘載著許多的政要與富商的輪船，正朝著基隆港航行著，卻發生了一宗意外事件，讓客輪永遠也靠不了岸。

白米甕砲台因為地處戰略要衝，早在四百多年前西班牙占領台灣北部地區時，就已經有設立一個堡壘，依據中研院翁佳音研究員的考證，在荷蘭人的「台灣日記」內就有記載，西班牙人在此建立了一座建築甚美的圓塔，名稱叫做米蘭堡壘(St. Milaen)，可惜目前並沒有留存下來。

目前的砲台是日本時代時，因應日俄戰爭需求所興建，砲台西邊就是指揮所，設置在小山丘上的碉堡內，更西邊三隻被戲稱為「三支香」的煙囪，是台電的協和發電廠，興建於1977年，是台灣唯一使用重油做燃料的火力發電廠。至於「白米甕」名稱的由來，據說是當地曾經有一個形狀像甕的洞穴，竟然會湧出白米而得名。

白米甕尖就在砲台的東邊，海拔雖然僅為102公尺，不過因為居高臨下並且面對大海，所以其功能就是做為砲台的觀測所。從砲台到白米甕尖的階梯非常陡峭，不過僅需一百多公尺即可登頂，山頂有一顆高速圖根點基石。

沿著白米甕尖步道再往東邊下山，可以一覽無遺看到整個基隆港區，大約行走400多公尺，就會到達基隆燈塔，這座燈塔建於1900年，至1962年才改建為鋼筋混凝土圓塔。基隆燈塔就矗立在港口的西岸上，導引著往來的船隻，安全地進出港區。今天我要講的故事，是發生在1949年的「太平輪」船難事件。

1949年1月27日23時45分，再15分鐘就是除夕，一艘客輪「太平輪」從上海開往基隆的途中，與一艘運載木材的貨輪「建元輪」相撞，二艘船均相繼沉沒，造成太平輪共有932人罹難，只有50多人生還，這是臺灣歷史上死亡人數最多的海難，號稱是東方「鐵達尼號」事件，太平輪從此沉入大海，永遠無法到達它的目的地－基隆港，圖為1949年2月1日「大公報」，以「大慘案」報導了這一次意外事件。

時間回推到1949年的國共內戰，當時國民政府已經岌岌可危，許多人都急於逃離戰火，而且這又是小年夜的最後一個航班，能夠買到船票的人非富即貴，除了124位船員外，共有508人花大錢及金條購了船票，另外竟有300人沒有購票，而是透過各種關係也上了船，船上有許多赫赫有名的乘客，例如前遼寧省主席徐箴、山西省主席邱仰浚、神探李昌鈺之父李浩民、知名音樂家吳伯超等人，圖為當時太平輪的廣告船單，可見當時太平輪是定期於基隆和上海之間對開。

原本預計早上10點啟航，為了等待重要的物品上船，拖到下午4點18分才出發，載運的貨品包括「東南日報」整套的印刷設備和白報紙100多噸，另外為了等中央銀行的重要文件1317箱上船，造成開船的第一次拖延，第二次則是為了等600噸的鋼條上船，離譜的是，事發之後居然查不出鋼條的送貨人和收貨人是誰。圖是當時有一艘輪船在黃浦江上客的情形。

由於時局不穩，為了增加航行的隱蔽性，太平輪行駛時並沒有開啟航行燈，又因為當時的黃浦江晚間六點就會實施戒嚴，嚴禁船隻通行，所以太平輪便加速行駛，以免遇上宵禁時間。之後太平輪雖然順利駛出了吳淞口，但卻在舟山群島附近，攔腰撞上了貨輪「建元輪」(如圖)，當時建元輪不到五分鐘即告沉沒，而太平輪的船長則想往附近的島嶼靠岸，沒想到距岸邊僅不到500公尺的地方，船體急速下沉也告全部沒頂。

船難之後的四個小時，至少有五艘輪船經過附近海域，因為處於戰亂時期，或因擔心惹上麻煩，竟然都視若無睹地開走，冬天的海水極為冰冷，很快地許多落海者都失溫而亡，直到有一艘澳洲軍艦以及幾艘漁船終於願意伸出援手，最後總共救起50多人，一千多人則均告失蹤或死亡，失事之後的二週內，無助的家屬只好在報紙上不斷登出尋人啟事，圖為1949年2月4日「申報」刊出的太平輪尋人或屍體的啟事。

這些所謂「失蹤」的旅客，當然大多已經成為海上的冤魂，刊登尋人啟事也不過是聊備一格，但當年竟然發生一起死而復生的奇聞，有一位粵籍軍官失蹤月餘，家屬也已經在辦理後事，沒想到3月1日該軍官竟然安好返家，嚇壞正在祭奠的親友，原來有些旅客被漁船所搭救，由於傷勢很重，就暫且留在鄉下就醫，又當時通訊也不方便，無法通知家屬，直到傷癒後返家，才會發生這樣的怪事。

太平輪的保險公司「上海華泰」在出事後立刻宣布倒閉，於是太平輪的船東「中聯企業」被上海臨時法院判決必須賠償受難者，但是事後不到四個月，上海就已經被共產黨佔領，中聯企業的二艘貨輪也被共產黨接收，另有二艘輪船則在高雄港被扣押，於是中聯企業也只好跟著宣布倒閉，在這樣的亂世之中，罹難者家屬幾乎無法取得任何的賠償，照片是幸運倖存者的合照。

這一個意外事件在2014年曾被拍成電影，由吳宇森導演，集合許多國內外巨星共同演出，黃曉明將軍將妻子宋慧喬送往臺灣後，終究不敵命運而戰死沙場；擔任軍醫的金城武與戀人長澤雅美，因在台日本人被迫遣返而分離；為生活墮入風塵的章子怡和通訊兵隊長佟大為，在亂世中偶遇而惺惺相惜，這三對戀人刻骨銘心的愛情故事，交會在開往臺灣的最後一班客輪上，譜寫出大時代的一齣驚濤摯愛。

太平輪事件迄今還有很多未解的謎團，其中爭議最大的是太平輪有否載運黃金，根據歷史的考證，國民政府是在1948年11月開始籌劃將黃金運至臺灣，1949年1月2日從上海載運第一批黃金60萬兩到臺灣，同年1月20日又載運了90萬兩的黃金，太平輪事發後的2月6日又移轉了55萬兩黃金，從這些日期推算，確實有相當的可能性，不過迄今並沒有證據證實這項傳聞，或許只有日後打撈太平輪才能真相大白了。圖為當年載運黃金的木桶。

另外一個未解的謎團就是船難的原因，官方認定為超載、超速和抄捷徑等三個原因，事後都被航運專家一一推翻，因為經計算總載重為2093公噸，其實尚在可以承載的重量範圍內。此外，從啟航到宵禁時間還有近2小時，這時間非常充裕可以駛出吳淞口，所以並沒有超速的必要。最後舟山群島路線也被證實可供太平輪行駛，不存在抄捷徑的問題。另外，曾有倖存者證稱，大副因白天酒醉而交由三副掌舵，而三副在交班前已提前離開崗位，導致事發時沒有人在駕駛艙，但是這位證人後來又翻供，而且當事人均已罹難而無法對證。

那到底這起重大船難原因為何？經我的考證相關資料，我認為其實很難歸咎於單一原因，但如果一定要說出一個主因，那就是時局戰亂而導致的。為了逃離戰火，大量乘客和貨物均爭先恐後擠上船，為了躲避可能的危險而未開啟航行燈，為了儘快趕抵基隆，輪船加快了航行的速度，這慌亂的世局讓所有的人和事，逐漸積累了風險而導致船難的發生。

事後在基隆港東岸樹立了一個紀念碑，紀念著太平輪遇難的旅客，今天我也來到這裡追悼著這一個時代的悲劇，當年這些旅客因為戰亂而急於逃離家園，卻不幸遇難永遠沉入大海。若不是有戰爭，他們也無需骨肉分離，人生結局也不至於那麼悲慘。戰爭會讓醜惡的人性顯露，也因此讓深愛的人離別，所以與其追悼過去的悲劇，或許不如珍惜現在的和平與繁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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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車至東岸太平輪紀念碑約12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