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頭四部曲

  • 山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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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頭四部曲
再去羊頭,我已不復意氣煥發的年青,而是歷經滄桑、知天命的中年人士
而且是意外的去的,原因是4天的端午假期,原計畫去走北二段,跟學弟聯絡好了
臨行前,因天候不佳,他們決定轉進大小劍,只剩我孤鳥單飛
雖然能跑完九千公尺,但我自知體力不是最佳狀況,而且一個人獨在高山行走4天
自己即令藝高膽大,盱衡各種狀況,青山依舊在,還是不要躁進的好
但4天假期就如此泡湯,心有不甘,又挑上了雞肋-羊頭山,聊勝於無
中午開車從南台灣出發,跑了近400公里, 向晚時分,才到中橫碧綠神木,在涼亭裡搭起營帳
一對年輕男女、學生加情侶的就在涼亭旁的一棵大樹下,忙上忙下的
不知在抓什麼蟲子做研究,我熱情的招呼他們吃喝(當然又有沙西米及威士忌)
反而他們跟我客氣起來,我以山上的赤子之心對人,但受人冷漠以對我也不放在心上
但看他們長衣短褲,沒吃沒喝的,卻跑到深山來,還真把高山當作家宅後院
男孩忙著抓蟲,又餓又冷的女孩,畢竟怯生生的過來,唉!年輕人!
後來為了感謝我的高恩大德,決定送我一包泡麵已示感激,我當然不肯接受,唉!年輕人!
我幾乎把一整瓶威士忌喝光,並力勸他倆在涼亭紮營,有個照應
但他們硬是要回慈恩山莊,睡貨車,蓋台北帶上來的棉被,而不是保暖的羽毛睡袋,唉!年輕人!
隔天我驅車往登山口,找到了登山點,真想放聲大笑,
原來起點是在山谷這頭,而不是山坡那頭,難怪當年我們遍尋不著
面向一個陡上一千公尺的山嶽,登山口卻在180度的背面,豈非咄咄怪事!
我無暇多慮,孤身沒入密林中,展開征途
個人獨自上山,不是逞強,是無可奈何
30年前的一個人敢獨上冰雪封山的中央尖山,是不知什麼是怕
現在一個人上羊頭,卻什麼都怕
陡上的密林裡,潮濕、腐朽、幽暗,我假裝自己是鬼見愁使者,奮力上爬
突然風吹草動或心虛的時候,總會忍不住往後望,這是我痛恨一個人登山的唯一原因
尤其是雲霧迷漫,山在虛無飄渺間,山野靜寂到了極點,只有自己的腳步、心跳、喘氣聲陪伴自己
兩個小時後,我來到一個下面是雲海,頭上卻是灰濛濛的雲層罩頂的中間地帶
往西眺望(中橫往花蓮的出口),那是日據時代的古戰場
當年日本人為了降服剿滅頑強抵抗的太魯閣族,從埔里闢建合歡越領古道往合歡山屯軍
並運送大砲等現代化武器,精密的繪製地形圖及測量,才一舉打敗饒勇善戰的太魯閣族
但許多日本戰士及家人也魂斷異域(包括被狙擊身亡及惡劣天候凍死的)
其中還有被台灣原住民伏擊身亡的台灣總督(我從公視節目看的,如果沒有記錯的話)
我彷彿看到大砲噴火怒吼,爆炸山崩地裂,槍聲四起,殺聲震天
不願家園被蹂躪的原住民勇士,浴血苦戰,前仆後繼寧死不屈的情景
唉!皇天后土,該如何安撫這些飄蕩悲創的英靈!立霧溪的嗚咽,該已說明了一切一切
撫今追昔,真希望人與人、人與大自然能互相尊重,和睦相處
繼續努力攀登了一小時,終於接上從畢祿山鋸山來的路,這是我第一次來這裡
滿腦子總在想、在找尋當年我們從溪谷縱上的路途到底在哪裡
沿稜線縱走半個小時,終於登上羊頭巔峰
車子從南台灣到中部深山跑了400公里,自己又花了三個半小時爬升了一千公尺高
總會錯亂,自己是否依稀當年振臂狂嘯、豪氣干雲的青年
因天候很差,展望不佳,原本要立即折回的,總是東瞧瞧,西看看
也為了自拍的設定而大費周章(山頂崎嶇不平),一晃之下,竟然半個小時過去了
總想不透上陡坡,苦哈哈時,時間遲滯緩慢,而平安順遂登頂時,卻忽焉已過
爬山事是否就是世間事呢?該走還是要走
即令是盛暑的夏天,台灣高山的山之巔,仍讓人冷顫不已
下到一個鞍部,忍不住走到懸壁邊往下望,我才恍然大悟
原來這裡是當年我們上溯的溪谷,但崩洩的更嚴重了
卅年一覺生死夢,就是說老而不死的我嗎?站在那兒,我憑弔了好一番
只有山嵐在峽谷深深幽迴
再循原路下山,陡降的山坡對上了年紀的人的膝蓋,是殘酷考驗
更何況一個多小時的下山中,我都未曾稍歇腳步
但一聽到奔馳在中橫的車行聲,心中有種欲拒還迎的複雜心理
回到山林,是想忠實的面對自己,聆聽大自然的教誨
回到社會,必須奮起餘勇,認真負責於工作岡位,這就是活在當下
兩腳不停的行走,心思也不停的跟著電轉,終於回到了公路,來到泊車處
我又忍不住抬頭上望,搜尋辨識羊頭山之巔
回到了碧綠神木紮營處收拾行囊,停車場停滿了車輛,紅男綠女,好不熱鬧
在停車場整暇以待的再次回顧羊頭
真的一點也不突出,但至少贏過玉山群峰的鹿山吧!
我只能苦笑以對
向晚時分就回到了南台灣的家,還有兩天的假期
可以休憩疲累的身軀與靈魂,這該是一趟愜意的登山之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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