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怯怯踏出的步伐---四川四姑娘山大二峰
(從大姑娘攻頂的路上遠望二三及么峰)
看著照片那些海拔五千米以上的高峰,遍地的白雪,氣勢如此壯闊。踏出所謂"遠征"的步伐,在尚未下定決心接觸之前,一切都是那麽的高不可攀,遙不可及。對於不瞭解不熟悉的環境,總是給自己許多藉口,"太難了,太高了,太危險了",於是將自己封閉在這小小的海島上,心滿意足?這是以前的我所抱持著的心態,也是我所知,許多身邊朋友的心態。
一旦真正的去接觸,真有如此遙遠嗎?答案當然是肯定...相反的!
今年的一月,我與ALON和詩源一同去四川想要嘗試我首次的海外攀登,幾番資料的調查與整合,原本希望嘗試的是四姑娘山的第三峰,但是由於當時並不是適合攀登的季節,再考量我們尚未到過比玉山3952m更高的海拔,決定先選擇大姑娘與二姑娘這兩座最平易近人的山頭當我們的初體驗。
四姑娘山位於四川省西部小金、汶川兩縣之間,"四姑娘山"顧名思義,是四位姐妹花兒。么妹峰海拔6,250米,有東方的阿爾卑斯之稱,難度比聖母峰還高,去年11月才帶走了兩名"金冰釜"獎的高手,這樣一座峰,當然是現在的我,沒有膽子去想的。么妹峰南側相連的有三姑娘峰(海拔5,664米),二姑娘峰(海拔5276米),大姑娘峰(海拔5025米)三座山峰。
三峰屬於登山入門級山峰,需要基礎的攀登水平,而二峰則相對適合業餘登山愛好者,雖然稍微需要有點手腳並用,但技術門檻也不高。大峰攀登較為簡單,可以說除了海拔高了點,比走雪山還愜意。我們從從日隆鎮出發,經長坪溝前往大本營。
在這兒,我終於體會了字典裏"壯闊"這兩個字,但也真正了解,為什麼大家都說台灣的山"很陡"?在這廣闊的山脈,一條條稜線大辣辣的橫躺著,整個山脈的主稜,隨便就數十公里。從海拔三千上升到四千,海拔一千就走了十多公里。但是在台灣十多公里的距離,早就從海拔不到一千上升到三千了!果然不同的地理地質環境,山的差異就非常大,登山的模式也就不盡相同,不僅是差在海拔而已。
在寬廣的山區,用馬兒駝裝備,甚至騎馬登山,都是很常見的。可愛的馬兒那又大又媚的眼睛,簡直像是勾著我直要我騎著牠散步去吧...可惜經費不足,掏了掏口袋,還是只能自己用兩隻腿慢慢推進,讓我不禁幻想,如果在台灣...是否可以抓幾隻山羊來訓練呢?以後就可以抓著山羊的兩隻角"咻"的就到山頂,或是騎著水鹿在能高草原上奔馳...(哎呀,離題了,回來回來!)
(豪華的休息站)
幸好山路真是又平又大,再夢想中的空間散步,小草枯黃的山坡上上,還有氂牛閒適的嚼著草兒,遠遠近近,怎麼看都是一幅畫。我還跑到稜線上,眺望遠方的三峰四峰,告訴三妹還會有機會去拜訪她的,走著走著就到了休息站,有熱水還有泡麵,吃飽喝足再上路,好不愜意。
第一天我們到了海拔4300m的大峰基地營,適應都很良好,走進大本營之前,遠遠就看見鋪滿白紗大峰的身影,感覺好近好近...
第二日我們早上六點起床,約四十分出發,那時天還未亮,一步一步帶著興奮的心向前挺進,這一段路程相較昨天陡,但是經過每每冰坎時陡上一小段,而後隨即又平緩,陡一小段又緩,讓我不禁喜歡上這與人親和的大姑娘。
即將上到啞口,天也亮了,在啞口之前無風,有的是一種寧靜。沒想到一踏上啞口,風夾雜著雪,狠狠地刮在臉上,我瞬間後悔只有帶著太陽眼鏡,而把可愛的雪鏡放在營地了,但是後悔已經來不及,只能安慰自己冷凍的風能凍結我臉部皮膚,或許有回春的效果!?(下山搞不好會有透亮的十八歲肌膚XD)。啞口到山頂只有短短兩百公尺左右的距離,但是迎風面,積雪變得很深,還混著一些會令人滑倒的結冰,但是旁邊就有鐵鏈,也沒有陡峭度也不如玉山,就那個風...是我第一次超過五千米高山最印象深刻的考驗。
(大姑娘山頂,風吹著雪,美麗卻冷冽)
山頂風景猶如仙境,環境卻猶如地獄,無法久留。大家急急的拍了照就爭先恐後地下山,這時偏偏我的鞋帶掉了,我心裡狠狠地(其實有說出口啦)罵了聲髒話...因為帶著厚厚的防水手套根本沒辦法綁鞋帶,雖然我防水手套之下還有一層手套,但是只有半指。我以最快的速度脫下厚手套,綁好鞋帶,再穿上...冷冽的風已經凍的我手指發疼,而且是持續的痛。我趕緊往山下走,直到過了啞口,風被擋在了岩壁的另一面,我才趕緊把手拿出來,塞進胸口貼著我溫熱的皮膚,尚且開始好轉。
回到基地營,竟然才早上十點二十不到,今天的行程還要前往二峰的基地營,大約兩小時的路程,這時間是還早了點,當然要偷懶啊,我們三個人吃喝了點東西,陸續窩進溫暖的睡袋,開始呼呼大睡。
(ALON型男大主廚)
休息到下午一點起床,兩點出發。到二峰基地營的路全是腰繞,起伏不大,看著馬兒屁顛屁顛地走在前面,這又是一個快被催眠的節奏。下午三點半左右,我們到了海拔4200m的二峰基地營(比大峰基地營還低海拔唷!)。原本預期會看見同一天和我們一起上山的一位成都朋友,沒想到基地營卻空空如也,他們是已經下山了?還是攻頂尚未回來?
(上山時,和成都小伙子的合照)
疑惑沒有持續太久,遠方傳來呼喊聲,原來是成都朋友終於下山了。他是第一次來登山,選擇二峰是因為風景漂亮,這種做法我不是很認同,但是也不是我們能勸阻的。他自認體力不錯,有在跑步和運動,結果這一次,二峰攻頂來回,走了十三個小時!真的是累癱了,他說,我們看他都站不穩了,趕緊幫他打包行李,讓他騎馬下山,因為他隔天還得趕回成都上班呢。
希望這一次他這初生之犢能學到個教訓,看他這樣狼狽,我們不禁也審視一下自己。雖然沒有到過如此高的海拔,但是也是時常在登山,雪地也都戰戰兢兢的訓練過,應該不至於如此下場吧。
(因為到達二峰基地營時間尚早,所以借馬匹來過過癮)
(從廚房照出去,遙望遠方的ALON,我很喜歡這一張,就像我們跨出了那道門。)
隔天我們早早就起床,凌晨四點就起床,三十分鐘有效率地出發!(我還特地把鞋帶再三的拉緊,然後多綁兩次。)二峰的攻頂之路真的比大峰陡且遠多了,到頂上升海拔近乎1000m,而大峰攻頂所上升的海拔才七百左右。
才剛出發,就明顯感覺到天氣的不同,比起昨日,風大了些,雖不像昨天大峰山頂那般尖銳刺骨,但是也讓我整路穿著六件衣服(刷毛、羽絨衣、化纖,全部能穿的都穿上了。)依然直發抖。沒想到今日我們三人的ALON,走到一半想拉肚子,還沿路拉了兩次。這是某些人對於高山反應的其中一種症狀。我們沿路停,等體力隨穢物排出體外的他。但是一次一次,我發現我行走時身體不但無法熱起來,一停下來簡直是噩夢,我跟嚮導說..."不能再停了,我會失溫!"
在台灣我也會帶隊登山,身為嚮導,壓制所有的隊員走在一起是我的原則。但是台灣的環境相比較之下,太溫和了。我看我後面的詩源,他雖然走的比較慢,也雖然一同停下來等ALON,但是他穿著兩件衣服就走到流汗嫌熱。而我,羽絨衣穿著卻都一滴汗都沒有流,而我的大腦已經少有的在亮起警告,我的手腳冰冷發痛。我好想衝刺,想想盡辦法先把自己熱起來,但是我要等人。矛盾在內心產生,我從前奉行的宗旨,隊員不分開的宗旨,受到挑戰。
我反覆的想這個問題,我們三個人的狀況都算好,雖然隊友拉肚子,走得節拍較慢,但是沒有其他不適,體力也都尚有餘。這時候,如果我是領隊,是他該撤退嗎?還是我?他節拍慢,但並不代表沒有體力。而我,我體力尚足,但是若我在等下去會失溫,我該先走?還是我避免自己失溫而撤退?老實說要我一個人衝上去,我也不願意,要我等,等不住,撤退...會遺憾嗎?可能因為在高海拔,智商會變低,我腦筋循環在這三個選項裡打轉。
幸好就在我決定,再等十分鐘就撤退的時候,他們又趕上了。並且高度越高,效率越高的勇往直前。
最後到啞口之前,地形忽然拉直了起來,變得陡峭,有時還必須手腳並用的攀爬。想到昨日的風,我心裡很忐忑,今天尚未到啞口就有如此強勁的風勢,天還未全亮,就已經看到遠方厚厚的雲層,那如果上到啞口...?我不敢想,把雪鏡戴上,勇敢的一步一步的爬上啞口。就當我站在啞口那一剎那,回頭望,我看見了日出!隱藏在灰幽的雲中,暗金黃色的日出!而風,也不過如此而已。
最後攻頂的那一段比較陡峭,冰雪岩混合,我穿冰爪想應付結冰,沒想到竟然變成踩一堆岩石乾攀的情境。我站在峰頂,看著夥伴們一步步上來,我禁不住冷往下撤去,沒有團體照,沒有舉牌子舉旗子,秀張臉什麼的。畢竟登山為的不是登頂這一刻,而是整個過程,包括每一步心裡的轉折,我覺得很滿足了。
太陽出來後,溫度馬上有了明顯的轉變。回程路上大家心裡都輕鬆許多,天亮了,景色開始拖延我們回程的速度。ALON還挺會享受的,他找了個高處坐著吃早餐,放眼望出去是連綿的雪山。而我在他的背後,看著他的背影就像看到自己,從前我曾經不給自己機會,我曾經覺得遙遠的"幻想",如今我已經踏出第一步,如此踏實,如此不虛幻!
回程反而拖了點時間,中午十二點回到基地營。沒有時間休息,收一收裝備就要下山了,又看著屁顛屁顛的馬屁股,我暗自等我以後長大賺了很多錢(已經長大了吧?),一定要騎馬來登山!享受一下不一樣的感覺!
當天從海拔5276的二峰,就回到了海拔400的成都。
"恍若隔世"是我喜歡沈浸的其中一個"登山後遺症"。
不試怎麼會知道?
我不急著一開始就去挑戰什麼難度的山峰,隨緣,循序漸進,有緣有一天我就會去,無緣去了也回不來。
也希望台灣的山友,我們一起多踏出去開闊視野。
只別像我文中那個成都小伙子一般...敢嘗試,也要多聽點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