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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臉書上看到不少粉絲頁和朋友轉貼一個連結,標題是:
聽信媒體的正義之舉 - 平溪天燈淨山後的反思或「天燈重創環境」的報導對還錯?他親自上山拍照追蹤才發現輕信了媒體
兩個標題是同一篇,第一個是原文,而且已經是2016的文章了,有興趣的朋友們可以去看看
針對那篇(業配)文,其中有不少不合理的地方和盲點,所以在這裡我以實際的經驗和觀察來做點分享
首先
1.不要單方面的全盤接受媒體的報導是正確的
2.不討論文化與環保並存與否的議題,網路上已有許多相關文章和報導
3.本文以實地經驗,從(自認)客觀的角度做描述
4.本人已簽署不自殺聲明
重點整理
- 以兩年來幾次淨山活動的結果證明,平溪的天燈垃圾遠多於原文所述。而且有更多的是掉落在河裡或是山坡上難以撿拾的地方。
- 當天燈無法百分之百回收時,天燈殘骸自然分解的速度遠小於施放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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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我剛上大一,加入了社團,脫離了整天打電動看小說的阿宅生活,開始走進了戶外的領域
同年的10月左右,社團學長開的一個活動「孝子山慈母峰健行」,當然就很開心的參加了,這也是我首度踏入平溪地區
爬完山後走到菁桐老街,等待火車的這段時間,除了吃吃喝喝外,當然就是要來放個天燈
平溪天燈聞名已久,難得來到此地不放一下怎麼行?(雖然覺得白天放天燈怪怪的)
隔了幾個月後,換自己帶朋友來玩,不過這次開始注意到了一些奇特的現象
↑往孝子山登山口的產業道路
↑登頂途中
「你看!天燈竟然掉在這邊欸」 「哈哈好白癡」
當時覺得只是個有趣的現象,笑完就繼續爬山,下山後又再去放了兩個天燈
後來漸漸的開始自己一個人爬山,對於環境的議題和敏感度漸增
不管是爬山、溯溪、研究調查、做手作步道等等,來到平溪(或經過)的次數變得很頻繁
每次來都覺得這些掛在樹上的紙越來越多,從沒減少的跡象
好,回到正題
文中主要講述的一個重點就是:實際的天燈數量遠遠少於其他垃圾
作者帶了總共17人,花了100分鐘,撿了7袋垃圾,但只有6個天燈,亂丟垃圾的問題遠大於施放天燈(原來天燈就不是垃圾)
其中的盲點就是,他們都是沿著鐵路、公路等人車易達的地方
但是卻忽略了絕大部分的天燈都是落在人不易到達的山坡上
這還只是表面上看得到的,如果實地深入山林中,會發現裡面根本是個大寶庫
有一些報導或採訪都表示當地都能在3天之內回收9成,不過看看這幾張照片客官們應該都心裡有數
十分車站的後山↑
覺得只有山上才有嗎?來看看106縣道旁的基隆河
再來比較一下我們自召的淨山隊(以下一個大黑色垃圾袋的單位大約是10~15個天燈紙,不含骨架)
時間:2016.2.28
路線:東勢格越嶺古道(平溪國中登山口→石燭尖叉路來回)
Total:9人/5小時/5袋大黑
註:這天還有遇到另一團20多人的淨山隊,我們兩隊加起來的大概是這樣
時間:2017.2.19
路線:薯榔尖登山步道(菁桐登山口→魔神仔洞叉路來回)
Total:6人/4小時/3袋大黑+1袋純垃圾(含寶特瓶、登山布條、其餘垃圾等)
註:這條路線比較陡峭,絕大部分的都不容易撿拾
時間:2018.3.4
路線:十分街(鐵道至後山產業道路保福宮來回)
Total:7人/4小時/7袋大黑
時間:2018.12.24
路線:十分街(鐵道至後山產業道路保福宮來回)
Total:11人/3小時/6袋大黑
另外最近還有一團歪果仁的成果
時間:2019.2.26
路線:應該也是十分街?
Total:19人/2小時/326公斤(含95℅天燈) 註:太扯了...
其他還有我個人路過時零星的撿拾就不細算了
所以說要評斷一件事情,不光只看表面或是要換個方向去思考,也不要被牽著鼻子走,眼見不一定為憑
註:撿拾的所有殘骸皆交給清潔隊或帶回火車站垃圾桶丟棄。支架部分全剪斷。曾經也碰過商家想直接收購,但是被我們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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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的一段訪問談到:
「天燈就是竹片圍成一圈,然後上面有幾條鐵線。」里長認真的說:「如果這些都可以被回收,你覺得上面會自然分解腐爛的油宣紙,算是對環境的污染嗎?」
從天燈的基本材料來看:油宣紙、竹片、鐵絲、油墨,里長說的好像也沒錯,但前提是有被回收到,那如果沒回收到的,能分解嗎?或者是說他們的分解速度大概要多久呢?
油宣紙?單位至少是「年」來算。綜合歷次撿的天燈,如果是直接在路邊撿到的年份大概有八成是當年份,如果是在山上不容易撿拾的地方,有超過一半以上都是陳年的垃圾。在我們2016那次淨山中,甚至還撿過上面寫著2011年3月的天燈,幾乎完好無缺!平溪如此多雨潮濕的環境,5年的時間都還沒辦法讓它分解,看來它可是天選之燈啊!不過當時忘記拍照存證就是,也可以當作我在唬爛
鐵絲?我家隔壁養的雪納瑞都知道,那不會是一年半載的事情,這裡還請專業人士補充大概的數字。不過如果鐵絲沒做過鍍鋅之類的處理,以鐵的氧化速度搞不好還會比油宣紙快咧!
註:以大氣腐蝕環境分類來看,平溪地區算是C3或C4(最快的是C5沿海地區)
資料來源:台灣地區金屬材料大氣腐蝕之研究發展
竹片?這倒可以討論一下。如果是當地取材,純手工製作,沒有過多的加工防腐,可能就沒什麼。那如果是由工廠批量製作,材料又取自於他處,那就不一定了,不是就地取材的東西放進來都算是垃圾(我是說在座的各位,都是...)總之這個問題可能還好?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上述的材料都能自然分解,那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分解速度趕得上施放的速度嗎?
這就跟在山上丟果皮一樣的概念,你可能覺得丟果皮會是在幫這裡的土壤施肥,實際上分解的速度根本趕不上丟棄的速度,只是徒增環境的負擔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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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另外還講了一件事情:
當地的居民老耆,每回收一個天燈的底座,可以賣給販售天燈的店家供重新製作,一個回收的費用是 $7元,同時,這是他們生活費的主要收入。(所以如果大家一直來淨山,把天燈收走,他們反而沒收入了。)
(原來淨山是擋人財路啊)
首先第一個疑問是:平溪從什麼時候開始有如此大量商業性的施放天燈?
第二個疑問:從最一開始就有回收機制嗎?
假如前兩個問題的時間點都是在近年,那在此之前當地的居民不就沒收入?(如果要說是從退休之後才開始的那我也無話可說啦)
在另篇文章中作者提到:
一位停車場管理員告訴我,當風向往停車場這邊吹的時候,會有許多人先到停車場這裡,等著撿天燈,他有時候也會跟著撿,但撿到了也是給那些「專門」回收天燈的老人家。而山裡的天燈因為撿不到,只能等它自然分解。
另外,我訪問了在軌道旁一家天燈店內,會撿天燈回收的老阿嬤。阿嬤對回收流程瞭若指掌,但被問到那些飄降山裡的天燈怎麼辦,阿嬤也不確定的說,「應該是清潔隊會撿吧。」
親自走訪十分寮地區的結果,幾乎所有人都對回收流程略知一二,但以回收維生的人卻寥寥可數,且大多都是老人家,因此能在交通不便的山林裡為了幾塊錢的天燈鑽進鑽出,並不可信。飄降山裡的天燈,可能就只有等著腐化一途。
-節錄自專訪平溪天燈老師傅:他們不懂環保,但都努力讓天燈不再是「環境殺手」
另外,這樣回收機制其實讓我想到了幾個類似的案例
有興趣的朋友可以稍微花點時間搜尋一下「小花蔓澤蘭」、「沙氏變色蜥」、「移除」、「獎勵」,幾個關鍵字
上述的例子都是以獎金回饋的方式鼓勵民眾去移除外來種,但是成效如何?
像小花蔓澤蘭的特性就是生命力極強,如果最後還留了一小段,不久就又會重新長出來
但是誰會花那麼多時間在那邊細心的切蔓?趕緊扯一堆下來拿去秤重換錢比較實在
沙氏變色蜥的例子就更有趣了,相信應該還有人記得前年的一則新聞
某縣政府請民眾抓,結果民眾隔天提著一桶桶的蜥蜴過去時發現已經被6個人將所有的獎金領完了(為什麼那6個人速度可以那麼快?未經證實的小道消息是說承辦人洩漏風聲,讓那些人提早做準備了),領不到錢的民眾氣得大罵白費工
然後去年改了規則,說抓母的才能領錢,結果人家嫌麻煩就不抓了
回到天燈上,如果有空去實地走一趟的話,還會發現一個超級神奇的現象
大概就會像這樣,在大馬路旁邊看到很完整的天燈,但是當你撿起來的時候會發現:沒有骨架
WHY??為啥只有紙沒有骨架??難道是卡在樹上,只有紙被吹下來嗎?
剛剛不是說到回收這件事嗎?試著聯想一下,我們可以就能猜測到:居民「可能」只回收骨架,而紙的CP值低,就直接被棄置在路邊
這樣回收機制和前兩個案例一樣,本末倒置,公部門花了錢卻沒解決問題
這裡要強調一下,可能只是部分居民會有這樣的作法,絕大部分的居民都還是像下面這位阿桑一樣中規中矩
在一些新聞報導或環保局的說法,都表示回收的數量年年增加
但是為什麼實際看到的景象跟報導的數字有落差?這就表示施放的數量也在增加,回收的效果有限(還不包括那些只回收一半的),治標不治本
所以從源頭解決才是根本之道,以價制量?課稅?管制?環保天燈?用在地文化或自然資源做多元發展?
這些都能來討論,但是也請不要很火大的說不要放、全面禁止之類的(台灣禁止的東西還不夠多嗎)
天燈已經成了平溪,甚至是代表台灣的意象了,這絕不可能被抹滅掉,從傳統文化和環境保育中尋找平衡才是真正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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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附上2018.12.24淨山錄到的畫面
後來在路上遇到的台電工程車,閒聊一下知道說曾經發生過好幾次的停電事件
所以他們時常要像這樣開著車到處尋,以免天燈卡在電線上面又造成停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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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