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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路線EBC 、島峰
3/26
一清早,雨依然滴滴落。看路上一朵朵傘開起來,我開始後悔這一趟沒有帶我的黃色小傘。原本是考量EBC路上總是熱鬧,去年打傘總是擋到人。沒想到我們這趟其實尚未正式進入季節時間,路上健行客少了有四分之三的量吧。來往的健行者與雪巴們,都撐著傘。
讓我忍不住又想到莫非定律,只要是有機率的事情就會發生,而且往往都是什麼部分漏了準備,什麼事情就會發生。
Namche bazaar(南切巴札)依山而建,這將是我們旅程中最熱鬧的一個市集了。在這裡我們遇到了兩隊台灣人,一隊是剛從島峰歸來,一隊是假期中的自由時報體育記者,剛從EBC健行回來。
原本我安排隊伍在南切休息兩晚,除了作為高度適應以外,選擇在這大市集休息,有好吃的起司蛋糕、有熱水澡可以洗、有沙龍店、按摩店,還有數不清的裝備店可以逛。比起其他村莊來說,是舒適的多。
剛抵達這山城的時候,大家都心情愉悅,抱著放鬆的心態,在旅館喝完下午茶,所有人就一溜煙不見,等不急的跑到街上去瞎拚了。而我則是把握時間洗個熱到會跳起來的熱水澡,準備好好休息。沒想到這樣悠閒的氣氛,只維持到晚餐前,我打開氣象預報後馬上討論改變計畫。因為島峰原訂的登頂日,天氣看起來不慎好,除了連續兩天大雪之外,風速稍大。而即使動用預備天多等待,後幾天的天氣也不是太好。最好的登頂日趕不上了,但還是可以試著選擇比較平易近人的天氣,於是我們決定刪除南切的休息天,早一天前往島峰。
我不擔心隊員的高度適應問題,因為所有的隊員在出隊之前兩個月內,都有多次上海拔三千以上高山過夜的經驗。因此海拔3440的南切,對大家而言是毫無特殊感受。
在餐廳與各國健行客聊天的時候,有一個印度人得知我從台灣來,第一個反應竟然是說「你們的那個女總統,很厲害唷!」,我驚訝地跟他說「我以為當我說我從台灣來,你們的反應應該要是”台灣在哪裡啊”?」。他呵呵笑,稍微講了一下他所知道的台灣現況,讓我心裡又感動又不禁思考,反過來印度現況,除了又跟巴基斯坦起了衝突以外,我又了解多少呢 ? 這個世界上的國家太多太多,雖然無法關注到地球上每一個角落。
長久以來,我覺得似乎在台灣能接觸的訊息,不外乎美、中、日本、韓國等…周圍的幾個國度,而尤其中國就像是這個井上的天。但反觀大陸,往往當我在與他們交流的時候,你會發現只要撇除政治以外的資訊,他們的眼界反倒是寬廣多了。
即使在自己興趣的領域,真正會去關注國際上各種不同領域消息的台灣人,真的還是少數。就舉例說登山好了,知道世界上有十四座八千米的人,其實不多。更不用說其他相關的新聞或攀登者了。但這其實也不單純說民風封閉,而是更香關於台灣所取得的資訊的收集往往需要非常主動,甚至只有外與新聞可以查。因為台灣媒體新聞一般不太注重這些在其他國家視為重大事件的消息,話題性才是新聞重點,即使假新聞也在所不惜。或許一個車禍報導都遠比印巴戰爭佔的版面還多。也因此只要比較忙碌生活的人,難免沒有機會取得同溫層以外的資訊。
好吧,又忍不住碎碎念。
每晚我們都會點不一樣的菜色,彼此分享。屋內如此溫暖窗外卻飄著雪,即使隔天的天氣預報是好天氣,今晚聚集的水氣仍把握機會開始降雪。
3/27
雪過天晴,一開房門我就馬上轉頭拿相機,糖霜似的雪披在依山而建彩色的屋頂上,雪巴孩子們互相丟扎著雪,路上所有往來的人們,似乎都因為這美麗的景色而雀躍。
EBC路線上最搶眼的Ama Dablam完全露臉,Ama是雪巴語媽媽的意思,而Dablam為”項鍊”之意,所以這座山名為”母親的項鍊”。而我記得唯韌曾經跟我說過,之所以會稱為項鍊,是因為接近峰頂下方有一大塊懸冰川,高高掛著,看似搖搖欲墜,他們認為那就是項鍊的墜子。如此有詩意的名字,其實在台灣總被戲稱”阿嬤達不到”,突然間讓這座技術性極高的陡峭冷硬山峰,多了點親近的感覺。
“阿嬤達不到”的攀登,通常在每一年的十月左右,也是唯韌公司每年的既定行程,他邀請過我幾次,也有幾個攀登過的朋友與我炫耀過美到難以置信的照片。這座美麗的山峰還暫時不再我的計劃清單內,但總有一日會希望能前往朝聖看看。
隨著山路蜿蜒,珠穆朗瑪峰和洛子峰也露臉,只是山頂天候看起來與我們所在的海拔差距甚遠,迷濛在雲霧中,也看不清是強風下的吹雪,抑或是那麼幾片輕薄的雲霧語山頂溫存。
(左後為聖母峰,右邊是洛子峰)
為了彌補前兩天風雨中埋頭趕路的浮躁心情,今天起拍好拍滿,坐在”阿嬤”跟前喝茶,說不出的愜意。
“組長”是我們島峰隊伍裡年紀最大的前輩,因為退休前是警消組長代理副大隊長,因此即使退休後大家都還是習慣這樣稱呼他。昨晚晚餐,組長還在埋怨我們一群人一直走一直走,都沒有停下來喝茶。於是我昨天答應他,從今天行程開始,該喝茶就喝茶,決不錯過。
沒想到可愛的組長,今兒打從出沒多久,他就發現昨天那些一直衝的年輕人通通不見了。一個個釘在路上拼命拍照,反而他還得一路遙遙呼喊拖拖拉拉在後方的所有人。而當他發現拖拖拉拉的我們竟然還要再停下來喝茶的時候,忍不住就說「昨天那個上坡都一直走不休息,阿怎麼今天這樣的平路還要喝茶。」
天氣果然是影響隊伍行徑的主要問題之一阿,這樣的好天氣,如何能錯過路上的風景呢。
不知道是不是我們拍得太勤快,路上一位外國正妹路過拼命拍照的我們,竟然還特別停下來”良心建議”---「這一路的風景,只有更美在更美。」,別只為這樣的風景就駐足啦!
3/28~3/30
Tengboche(唐波切)過後到Shomare(昆瓊)的路程我上次因為”搭便機”而完美錯過。今日好天氣更勝昨日,在萬里藍天之下,這條路段竟然是仰望”阿嬤”最令人驚豔的一段。
我們隊伍裡有一個年紀不小的”紅衣小男孩”,精力旺盛完全無法靜下來,一大早吃完早餐就會背著背包晃來晃去,期待趕緊從旅館出發,沿路來回跑來跑去,不停喊”催落去”,然後各種中文、台語RAP沿路歌一直唱。才不過幾天,咱們老實的嚮導Pamba Nubu最後竟然也學會了兩句台語…”催落去”和”走走”!(台語發音)
這次前往島峰的隊伍,大家年紀都差不多三十幾,只有消防隊休的組長年紀近六十。抵達曲貢之前,所有人速度衝的飛快。隊伍中小何一人從丁波切之後開始有一些不適,輕微頭痛、食慾不振,血氧在40~75之間大範圍的浮動,有時候整個唇色變成紫的,看起來非常嚇人。我原本很擔心他,甚至考慮阻止他攀登。但他偏偏晚上不太好,一到早上血氧和身體狀態又恢復。看起來身體還是可以適應海拔,只是可能是應速度稍慢於其他隊員。這樣的情況一直到島峰大本營,我再三告訴他,絕對不能隱瞞任何情況,雖然我們隨隊有氧氣備用,但是我沒有告訴隊員,因為不希望他們倚仗這最後的屏障去做風險過大的嚐試。這令人擔心的小夥子,看似好好先生一個,但是相處後就會知道他有多堅持,是非常難以勸退的,偏偏他的身體又很爭氣的到3/31凌晨12:30出發前,恢復到我無法拒絕他出發的程度。
(往島峰大本營路上)
反而是現任特搜警消的云芳姐,在曲貢之前都適應的非常好,甚至還嫌如果走太慢會累。結果不知道為什麼,抵達比丁波切高不了多少的曲貢之後,身體狀態突然急轉直下。明明從曲貢到島峰大本營短短的路程,她卻覺得是行程中最辛苦的一段,走得非常疲累。
(在島峰大本營做基本練習)
3/31
被隔壁印度的帳篷吵了一晚,帳篷隔音差,又緊鄰著。印度隊伍不停聊天,溝通兩次才終於漸漸聲音轉小,但也已近出發時間。
凌晨12點半,所有隊員準時在餐廳集合出發,往島峰前進。紅衣小男孩一如往常,一出發就衝衝衝不見人影,小何和云芳從開始就比較緩慢,而沒想到才沒多久,甚至離高地營都還有好一段距離,云芳已經出現嘔吐的現象,島峰的總嚮導Rita嚮導立即派一位雪巴背著一瓶氧氣直接陪同撤退,擔心大本營高度仍稍高,因此直接下撤到曲貢。
每一位隊員都有一對一的雪巴嚮導帶領。我選擇走在隊伍中間,想說這樣前後的隊員狀況,都還稍微可以掌握。因此我跟在也是現役警消的土豆身後。
組長他老人家,竟然在土豆於高地營附近稍作休息之後,臉不紅氣不喘地超車過去,從此就遙遙領先,後面的年輕人都再也看不見他的車尾燈。而最後面兩個隊員,IVY和小何,已緩慢但堅毅的速度向上爬。
土豆一開始走的很順暢,但可能是高度漸高,他開始變得緩慢,一有落差稍大的地形,就會停下來大口急喘。可能不好意思讓我被擋在後面,土豆一直跟我解釋他的緩慢。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一直跟我解釋,因為我只是默默地跟著他,也沒有催促或詢問。但是當他說「我其實覺得這路還好,沒有很喘,只是想睡覺。」那時候我懷疑我聽到的急喘聲,到底是我高山症幻覺了還是他意識不清?
有時候我會發現在缺氧的環境,人會出現一些有趣的行為,像是喝醉一樣,或許這也是缺氧的一種表顯?一路上他一直辯解說,他只是想睡覺,因為一整晚沒睡,很累。老實說這樣的說法,我聽過好多。通常走得慢的隊員,都會說自己很想睡覺。雖說熬夜當然累,我也是沿路打哈欠,但我感覺是因為走太慢才開始想睡覺,我不知道他們所說的這種疲累,是真的單純因為熬夜,還是也是因為高海拔因此讓人過度想睡,或許他們感受到另一種我沒有感受過的疲勞。
夜好漫長,這路程我感覺怎麼比我自己走的時候遠了好幾倍。寒風讓我的能量膠都有點兒冰沙化了。就算打從一出發我就全副武裝---上半身「內層刷毛排汗衣+厚刷毛中層+厚羽絨+外層狗鐵絲。」下身「內搭刷毛+刷毛登山褲+羽絨褲」。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這種嚴寒,以如此太緩慢的速度前進,真的對身體虛弱的我而言還是太冷。
一路上我不禁思考,身為一個嚮導該具備的能力,我是否太虛弱。如果說在台灣的山區,壓隊、陪伴緩慢的隊員,總使天氣不好,我還是有信心可以應付。但是像這樣的環境,如果天氣再惡劣一點,我一定沒有辦法這樣緩慢陪伴前進,我是打從心底佩服這些身體素質超級強大的雪巴嚮導們。我曾經在海拔七八千以上,看到他們耐性的帶領隊員,甚至超過24小時,那是多麼可怕的耐力和強壯身體阿。
說道雪巴嚮導,許多人以為,只要去尼泊爾健行,所有嚮導都是雪巴人,事實上是大錯誤。雪巴人口只占尼泊爾人口的1%左右,大部分的拿健行嚮導執照都其實不是雪巴人,但是如果是”攀登嚮導”,出現雪巴的機率就會很高。因為尼泊爾攀登嚮導的標準,至少需要八千米的攀登經驗,而大多數攀登者因為高海拔活動能力的保障,多會選擇雪巴作為攀登嚮導。也因為這樣,有時雪巴(SHERPA)已經成為一個嚮導的代名詞,很多並非雪巴族的嚮導,也會自稱SHERPA,他們視為一種職業。
至於我們對伍中,就全都是真雪巴了,必經我們合作的公司,是雪巴開的公司,非常重視攀登經驗和以往在高海拔工作能力,所以其實也是有非雪巴的協作,但那就是廚師或挑夫了。帶我們隊員登島峰的每個嚮導,都有好幾座八千米攀登經驗,甚至超過十多次聖母峰攀登經驗。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