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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步走在在陡峭的硬雪混冰上,我嘟著嘴巴、緩慢的埋頭向前踏步,沉浸在自己內心的小宇宙,那個哀怨夏唯韌一點都不貼心又不讓我帶冰斧的小內心戲正在上演。但這時候的唯韌正在認真地找路看路,畢竟在天黑、沒有路繩,又非鬆雪的腰繞路線上,很容易走偏。
左邊冰河一片漆黑,我看不出深淺,自行想像是無盡深淵,搞得自己精神緊繃。因為唯韌走得太快,腳步又輕,不容易留下痕跡,怕高的我每一步硬是要踩出點腳點才敢往前踏,變得緩慢又耗體力。後面唱秋哥似乎發現我內心的癥結,拉著碧昂卡走到我前面,他貼心地拉著碧昂卡走,步伐緩慢且刻意深踩,經過兩人踩踏過後的腳點變得明顯,我趕緊跟在後面樂得輕鬆。
唯韌會忽前忽後的在我身邊看著,他感受不到我的白眼,也似乎不理解為什麼這麼簡單的地方要走得如此緩慢。我不求快,給自己的任務就是緊跟著碧昂卡的步伐,她腿跟我一樣短、速度也不快,跟著她不會喘,也可以減省我很多力氣。唱秋哥同樣分擔了唯韌的工作,不過路線的辨認,主要還是得仰賴已經爬過三趟MAKALU的唯韌,偶有不確定,他會回頭詢問。
眼前出現兩頂帳篷,難道這就是第四營嗎?就是元元果果所在的營地嗎?是整個營地只有兩個帳篷?還是有我沒看見的地方呢?我不敢隨便去敲別人帳篷,不知道元元果果他們出發了沒有?沒那個臉皮去敲別人帳篷問,走道一邊坐在石頭上掏出能量膠來吃,風不小,稍坐一下身體就開始覺得冷,唯韌看我吃完就趕著大家出發。
從第四營出發後沒多遠,坡度變陡,我們高度上升的幅度開始大於腰繞。唱秋哥回頭詢問唯韌的次數變高,似乎在找尋什麼。直到大約三百公尺後,出現了路繩的繩尾,我才明白原來是為了早些接上路繩的位置。但一方面也覺得在這麼廣的山坡面上,要這麼精準地找到這小小的繩尾實在很不容易。向上走還好,接近法國岩溝前後有明確的地形,就算沒有抓到繩尾,完全錯過路繩的機率也沒那麼高。但當走回頭,寬廣的雪坡,離開路繩之後要如何回到第四營,能見度變成最大的依靠,倘落變天…一個幾公尺的差距很可能就會讓人一輩子走不回營地,不禁覺得有些害怕。登這座山,對天候的依賴,似乎比聖母峰遠大許多…
在這雪坡上向上走大該是我最開心的一段路程,首先上坡本來就比橫渡來得好施力、前面又有人開路(唱秋哥和碧昂卡)、有路繩安撫我對於高度的恐懼、腦袋可以放空的慢慢行走。我一點都不介意碧昂卡停下來的次數變多,因為我可以乘機休息。但唯韌似乎不滿意這樣,他拖著我又走到了第一個,我是一百個不情願,跟著人家走不好嗎?幹嘛走第一個開路…可惜埋怨的聲音完全被氧氣罩蓋住,只聽到自己呼嚕呼嚕的低語。歡樂的雪坡很快就結束了,我們進入法國岩溝,又開始聽到冰爪踩上岩石那種討人厭的聲音。這段路線如果擺在低海拔,根本沒什麼難度可言,以攀岩來說頂多5.4吧。但是穿上笨重的全身羽絨、雙重靴、冰爪後…敏捷度不是砍半而是直接歸零,然後再殘忍地將此路線擺在八千以上海拔…OMG那種虐待自己的爽感,果然還是要親自上了八千後才能理解,徹底感受自己的渺小與無力。架設繩索的雪巴經驗不夠,許多繩索架設的位置不恰當,光是與繩子抗衡,就消耗的大半力量。不過有人架設繩子就該感恩了,在這個海拔攀爬,我只覺得自己像一個極度笨重、手腳失調的大胖子,慢慢往上蠕動。在那當下唯韌一直催促我,我又慢口又渴、還不讓我停下來休息,真是哀怨到不行。感謝元植還安慰我”看起來很快”XD。
最後我真的爆發了,我問唯韌為什麼不讓我喝水,我真的很渴很渴阿,從晚上七點出發到天將亮,僅僅在第四營喝了半杯水,能不渴嗎?
我氣呼呼地說我要喝水,唯韌才讓我稍坐在旁邊岩石上休息。後面的人一一超過,但我不在意,為什麼要走第一個?反正有登頂就好了嘛…
當然直到最後在山頂前面塞車、排隊拍照排到腳都快麻的時候,我才知道為什麼唯韌一直想拉著我走第一個。
原本就感冒的我,呼吸的頻率一變,馬上咳得厲害。當令一隊伍的女醫師經過我旁邊的時候,還問我要不要吃藥,我搖搖頭,說有休息就好。天亮了,唯韌似乎感受到我生氣,反常的不敢催促我,只是一直問說,我還要不要休息嘛?我告訴他,我只是要喝水而已,重點不是要休息。喝完水繼續出發,身心都感覺舒爽多了,沒多久就上了平台,原來我們離平台不遠,這時天全亮,美景展現在眼前,往前走上假山頭,我看蜿蜒的美麗白色瘦稜,藍天雪山、明明配色是那麼單調、卻總又那麼絕美。前方就是馬卡魯主峰了,冰雪混和的瘦稜加上北側直下千米的暴露感、難免又開始塞車。我數了一下前面的人數,還好只有四個攀登者與他們的雪巴,才開始慶幸沒落在太後面,不然不知道要塞多久。
山頂前,其實沒有什麼空間可以匯車,重心全放在一隻腳上,站的很累。這時候,聽到元植喊我一起合照,我頭扭不過去,只能應聲。而當站在山頂,手忙腳亂地拍照後,一方面擔心讓後面的人排太久、一方面山頂也不好站人,我急沖沖的就下山了,我竟然忘記了一直想要從山頂往下拍MAKALU低地營的湖泊與旅館這件事情,海拔越高、智商越低,真的沒多少事情還能記得,有拍完所有贊助商旗幟,就該慶幸腦袋還有一半運作。
轉身下山,這浮在高空的雲海如此不真實,雲海下的高原凹凸分明,而我就站在喜馬拉雅山脈的立體模型之上向下俯視,好不真實。那裏就是西藏…一片我尚未踏足、充滿傳奇的土地。雖然我登過的洛子峰,也與西藏交界,但當時天候不佳,連鄰近的聖母峰都被雲霧埋沒,更別說西藏高原了。旁邊像駱駝雙峰一樣的兩座山頭,分別是聖母峰跟洛子峰,好不真實的美,而這就是屬於登山者的大大確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