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這是個不停的跳脫舒適圈,挑戰常規生活,探索各種可能的女孩兒路上紀錄的故事。十萬個為什麼去走訪各不同文化的地區,獨自尋找者種貼近山林的機會。過去兩年在上海生活,透過休假時間走遍華東徒步路線、秦嶺鰲太穿越(鰲山至太白山)、深訪四川大涼山、川藏高原徒步穿越、四姑娘山大、二、三峰,獨自尋找隊友與各種進山的機會。
中國旅遊不只有普遍知道的景區(上海、北京、西藏等),還有更多只能靠雙腳走在比海拔比玉山高的路上才能看到最原生態文化的區塊。希望把這些路線介紹給台灣老鄉們認識!文章慢慢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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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交換生成背包女子,花五個月又七天獨自走了半個中國,好久沒有動筆,經歷返回學校,休學,工作,今年在上海生活即將邁入一年。每段時間,就需要離開急速步調都市叢林,走入山里充電,利用假日,走了一些華東地區(浙江、江西、安徽、江蘇)四天以下路線,大多海拔都只在2000米下,有點不過癮。七月中,看完2014年班夫電影節巡展(Banff Mountain Film Festival)的電影,激發心中沉寂一陣的對於未知探險的渴望,大山的召喚,慢慢在心中盤算著。
八月,回台灣天氣太熱,想上山走走,手續和計劃時間太過緊迫,只好忍痛放棄回臺計劃,同時也哀傷的錯過回臺陪父親度過父親節,和家人團聚的機會。《消失的地平線》跟著洛克的足跡,木里到亞丁徒步穿越路線,很不幸的沒有成行。正逢焦頭爛額的工作中,沒有多想了,定了隔周的「鰲太六日穿越」計劃。工作暫到一段落,向公司請了10天假,收拾一下家當就出發了。
「鰲太穿越」在上海人口中是什麼概念呢?
就在去年十一第一次參加上海徒步團號稱「華東第一虐—千八」完成後,隊員們相約著要持續拉練明年挑戰「鰲太」,當時首次聽到「鰲太」路線,從隊友口中,聽起是條經典危險的朝聖路線。在上海一年中,不管哪個戶外團,只要一討論起「鰲太」,必會非常熱烈,因為太多山難和各種死里求生的驚險故事,激發全體興趣,並且非常強調裝備升級等等等等,到底有沒有那麼神,先走再説,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鰲太穿越」官方介紹版本:
鰲山——太白兩山之間的直線距離為40多公里,穿越行程在120公里左右。鰲太穿越是陜西戶外、乃至全國的頂級線路,也是眾多旅伴嚮往的聖地。整個穿越中,海拔高度也由起點太白縣的1750米上升至鰲山標誌塔3475米,經太白梁3523米最終到主峰拔仙臺3767米,用時6─7天左右,大部分行走在無人區「刃脊橫切(40%)+巨石陣(30%)+跑馬梁(高山草甸+石塊)30%」此路線是首屈一指。秦嶺這條中國去後的南北分界線,注定了這裡的氣候變化無常,不僅僅難在6天的路負重,天氣和季節性水源更是一大難題。
「鰲太穿越」鰲山到太白山,縱貫秦嶺,對於「秦嶺」腦中浮現的是國中地理課本的關鍵字,「秦嶺—淮河」,「分水嶺」,「南北最冷月平均氣溫0度」、「降雨量750釐米分界」。從死背的課文中,親身走一回!
畢竟有點草率的決定上山,路線不熟悉,又沒有充裕時間做太多功課,不清楚實際路線狀況,保險起見,找上西安戶外俱樂的商業團,他們會安排交通、嚮導、準備藥品、各項通訊器材等各項細節,大大減低戶外風險。謹守著「緊跟著走,就不會走丟」方針就出發去了。老實説,能不能走完我心里也沒底,但沒試過怎麼知道?
Day0 上海—西安—塘口村(1750M )
晃了20小時的火車去西安,比起四年前的火車臥舖初體驗,現在對於火車已經非常得心應手,上車,東西扔好,倒頭就睡,固定振動頻率的火車,像是嬰兒的搖籃,特別容易入睡,睡醒看人聊天催眠,然後繼續睡。
背著大包,在西安擁擠的公車上,被公交車女司機罵了幾回,泰然自若不以為意,往後六天都無法洗澡,找個旅館梳洗一番,下午五點到西安俱樂部集合,大巴往太白山方向出發,約莫八點半到了塘口村農家(海拔1750M),相較于動輒35度高溫的西安市區,氣候微涼,趕緊搭好帳篷,吃了碗農家麵條,窩進睡袋,伴著嘈雜的人聲,安穩入眠。
Day1塘口村(1750M )—火燒坡—2900營地—盆景園營地(3250M)
一早又被嘈雜人聲叫醒,驚歎從前未有在讓帳篷中可以沈睡好眠的一夜,奢侈般地滿足。農家主人做了鍋盔和小菜,夾在一起,吃起來像杠子頭夾鹹菜,配上碗小米粥和雞蛋。不敢吃水煮蛋的我,知道這是這六天最後的蛋白質補充來源,硬吞下半顆。
看著周邊的農民們早起幹活,像是回到小學到台南鄉下外婆家三合院度暑假的悠閒時光,每天隨著公雞叫聲起,跟在外婆屁股後,看著老人們慢慢勞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順從自然,日復一日。
。
塘口村的早晨
我們這批30人的浩大隊伍(21人鰲太,9人鰲山),上午8點,轟隆隆的向登山口前進,開始了「鰲太」傳奇未知旅程。第一次完整重裝,在台灣登山,大多有山屋,可以免背帳篷;在華東徒步,大多有農家,免杯黑鍋、氣罐、爐頭。儘管只帶上東湊西撿的非常必要裝備,包還是有17公斤重,緩緩地腳步走,如鱉想體驗當烏龜,正在適應著身上的重殼,努力地爬,同時,還必須找時機拉肚子後,再努力地爬,再拉肚子幾回,莫約12:30抵達火燒坡,看到平坦的草原,走得特別愉快。午餐時間,大夥接著冰涼小溪水,大快朵頤。隊友苗姐介紹了他的路餐「拉薩糌粑粉」,用水泡開即可食用,聞起來很香,並且營養價值高。
大部隊出發!
拉肚子的意外風景
午餐休息後,又開始起走,緩慢固定節奏的腳步,平緩地喘息,不太需要休息。下午3點到了2900營地,到小溪流接了兩升水。因為不喜歡太頻繁的休息,慢慢走到隊伍前面,和嚮導、背工師傅閒聊,我必須很努力的聽關鍵字,不斷的「阿?什麼?」,語言似乎是在兩個頻道,説話方式也不在一個節奏上,長期待在南方,略帶點方言的北方口音還是需要點時間適應。不記得當時説了什麼,只有印象一位二十多歲的背夫師傅説:「我到現在還沒親眼看過海耶!」生於海島的我,當下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但看一下中國地圖,再想想就像大多數台灣人,必須經過長途奔波,越過海洋,才有機會親眼看到冰川、一望無際大草原、大戈壁一樣。
約下午四點,抵達盆景園營地(海拔3250M),搭好帳篷,窩在小石頭邊擋風,燒水做飯,去不到五十公尺的水窪取水,會有些氣喘吁吁。喔,高反,好久不見,上次見面還是在去年差不多海拔雪山三六九山莊,當時還難受的嚷著要趕緊下高度,這次在秦嶺又見面了!
一群八人的鰲太大學生團,有人背上把吉他,在荒山上,正逢七夕夜,晚餐後開唱,營火(他團燒垃圾)音樂會,山中最美好的景點,大夥相觀光客的圍著排隊合影,大家開心的笑著,就這樣唱到天暗就寢。皎潔月光撒落在盆景園,望著滿天星斗,躺在起伏的草皮,預料中的失眠夜。
荒山中唱歌,連大姐姐都欲罷不能!
盆景園營地(海拔3250M),好景色,好心情
Day2盆景園營地(3250M)—鰲山大梁—導航架(3475m)—藥王洞(3361m)—麥秸嶺(3500m)—水窩子營地(3100m)
迷路森林
6:00,忽濃忽散的霧氣,看著日出緩緩升起,走到離營地不到二十米的樹林如廁,差點迷路,還好尋著人聲順利返回,短短三分鐘,嚇出一把冷汗。無視領隊行前的叮嚀:上廁所一定要結伴,有些人就是在這十分鐘內,像馬航離奇失蹤。在霧中,就像是劇場側臺,你看不見觀眾,觀眾就看不見你,眼不見為凈。
7:30,領隊們集合大家路程説明,和鰲太路線的隊員們像敢死隊的喊話:「今天是你們最後下撤機會,下次要下撤就要等到第五天了!中間不管遇到什麼狀況,你沒有退路,只能向前走。你們好好考慮,如果決定要下撤的來跟我説。」嗯,全體收拾完成,出發!今天路途較為輕鬆,緩慢拔高,10點抵達導航架(海拔3475米),大夥們把架子當成背景開心拍照,等著後隊到來。在此要和鰲山和幾位鰲太撤隊的隊友分道揚鑣了,大霧起,望著消失在霧中的鰲山隊友們的背影,沒有退路了,沿著鰲山大梁大步向前。
到了導航架!
八人的19到22歲大學生團,在「去哪玩」網上看著美麗平坦的風景照,就開心報名了!到西安之前還完全以為是個腐敗郊遊行程,幾乎什麼裝備都沒有,有背夫幫忙背帳篷、糧食、睡袋等,天真的以為全路會有人幫他們搭帳篷、埋鍋造飯,貼心照料,他們只需要走路即可,背個小包(還有側肩包喔!),穿著新買的帥氣美軍靴就上陣了!
八人大學生團
其中三人,提前在導航架和鰲山隊友一同下山。
當然,我相較于他們是好一些,至少經驗多一丁點,知道要帶必要東西,但相較于其他專業準備週詳的前輩隊友們,我和他們大概就是半斤八兩。我長大學生團一些些,同為90後,一路上他們「姐姐、姐姐」的叫著我,很快的,成了路上小夥伴,湊成一班的秦嶺「放牛班」,裝備湊合湊合,路線一問三不知,反正就是一路跟著走,遇到問題再想辦法解決。
鰲山隊伍,慢慢從視線中消失。
兩位領隊,分別扮演,一是極度無可奈何面對「放牛班」,無法丟棄只能頻頻搖頭的高姓班主任,負責收隊大責。另一位,則是全程路上面容嚴肅,不得不幫忙小夥伴解決各種狀況的劉姓訓導主任,走在中隊,緊盯著大家向前走。
高姓班主任絕活
劉姓訓導主任
當地經驗非常豐富的嚮導郭師(陜西話要念「斯」),和藹可親,永遠保持微笑,和源源不絕的鰲太故事,巨大的背包,輕快的步伐,走在隊伍最前端為大家帶路,對於走在後頭的班主任和訓導主任配速的調整溝通,永遠都是「收(發音:手)到,手到」回應,一根接著一根不間斷的菸耐心等著後隊的到來。
嚮導郭師(發音:斯)
12點,底達藥王洞(海拔3361米),午齋時間,看著鬼斧神工的小石廟,吃了點小麵包,喝了遼寧錦州大姐分享的小碗熱泡麵湯,看著小夥伴因為缺水(每人只帶一個約700毫升的水瓶),只能乾啃著麵包。大霧中,氣溫有點涼,久待身體便開始冷起來,莫約12:40就啟程出發,緩慢拔高,橫切蕎麥梁(海拔3500米),沿著山棱前進,邊走霧漸散,遠處美景盡收眼底,踩著輕快的步伐,在15:30抵達水窩子營地(海拔3100米),小夥伴熱心的幫忙去小溪流接水,水窩子顧名思義就是有很多水!
難得的艷陽高照,曬裝備,躺在防潮墊上曬自己,好愜意啊!嚮導郭師説之後的路都會很辛苦,趕緊把握最後的好日子,全體人員開始四處閒聊打發時間,我們垃圾話,狗屁連天的優閒午後。
説故事特別生動的羊不凡(他爸叫羊凡,把他生世都公開好嗎?)拿出在西藏公安局的罰款憑證展現了一番,因為一條發了一條微博中提到「解放軍」(公安在列印出來的紙上畫上螢光筆)半小時內在飯店逮捕帶回公安局,罰款500元。並且公安還主動加了他微信,偶爾寒暄問候,希望得到情報。各種在西藏發生的有趣故事,尤其和公安對抗的精采環節,羨煞了我這不能進藏自由行的台灣人啊!
這個帳篷聊完,聊那個,19:30天色昏暗,開始起下雨,大夥趕緊躲進帳篷就寢。大約九點半,聽到嚮導郭師大喊「星星出來了!」,一頭鑽出帳篷,頭頂上有滿天星斗和皎潔月光,美好的夜晚,再度失眠。
Day3水窩子營地(3100m)—飛機梁(3481m)—梁1峰—梁2峰—梁3峰—小石河營地(2800m)—南天門草甸(3300m)
據嚮導説最辛苦的路程即將到來,五點半起床,燒水早餐,拔營。
路上,嚮導郭師指著遠方的山坡,幾個小小移動的黑影,是「羚牛」!一路上看到許多糞便,今天終於看到本人了,羚牛生性非常膽小,我們在遠方山頭講話都能驚動到他們。當我聚精會神在觀察他們時,東北大哥,中氣十足的大呼幾聲,二三十隻羚牛在山坡上瞬間消失。
〈資料照片〉羚牛,原本以為應該很精幹,想不到長的像怪獸電力公司的毛怪。
就這樣走過梁1峰、梁2峰,休息午餐,再繼續梁3峰,石海、草甸子交錯,走入冥想狀態,完全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反正,就跟著走。
走蒙了,都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繼續埋頭苦走
長下坡,下小石河營地,小夥伴羊不凡膝蓋已經暫時殘廢,老虎下山腳趾痛,吳楠新鞋磨腳水泡疼痛,小平同志放著Coldplay《Viva la Vida》單曲不同重播,計算下坡路要重播幾次。悶熱的樹叢,走在他們緩慢的腳步後面,被《Viva la Vida》洗腦。
15:40抵達小石河營地,因為今晚紮營的南天門草甸沒有水源,所以必須在這煮晚餐,並背上晚上和隔天所有用水。吃飯時間還沒到,燒個黑糖水,等大夥吃飽繼續上路,向南天門草甸,起初都是緩上坡,走起來輕鬆,還停下來在山頭等著羚牛能從杜鵑花欉中現身,之後一路陡坡,走到兩眼冒星,停下來休息,遇見也快累趴的吳楠,「你先走吧!」我説,「一起走吧!」兩人拖著沉重腳步,營地就在五十米的前方!
18:30抵達南天門草甸,挑好營地,沐浴在微弱陽光,冥想了段時間,像是在仙境。
天昏暗,草甸沒有遮蔽物,風不留情的刮著,大夥都跑到帳篷里休息去,時間太早,還不到睡覺時間,跑到小夥伴帳篷旁,導航剛燒完水,正在收拾鍋具,給了我一瓶寶特瓶熱水捂著取暖,談著斷了一個弦的吉他,唱到伸手不見五指,嚮導郭師伸頭從帳篷中探出頭來,微笑的看著。一位大哥,好心的拿出的大塊羊肉和囊和小夥伴分享,拿著頭燈,照著歌本,唱到五月天的《倔強》特別有感。「當我和世界不一樣那就讓我不一樣,堅持對我來説就是以剛克剛。」這時候訓導主任,走來關心,勸導趕緊進帳睡覺,缺肉已久的他,看到羊肉臉色大變,開心的抱著羊肉走了。
大家都窩在帳篷,我們吹風唱歌!
路上採的野草莓,酸甜可口。
整路上背吉他的導航,是位只有20歲的流浪歌手,因為大學生團臨時有人無法前來,他在短時間內趕到西安,加入此次行程。高考後,沒有入學,便帶著一把吉他開始浪跡天涯,徒步到拉薩,東南亞五國,街頭唱歌,順便賣點路上旅行中買的小紀念商品維生,「我剛出來,什麼都不懂時,跟著別人學,我在乎吃飽」。他目前最新計畫將要一路經由陸路走到非洲去,一般人看似不太實際的計畫,他説:「反正我不怕,就走吧!」
因同樣經歷過長途旅行,非常能體會在一路流浪的艱辛,外人看起來似乎是在沒有意義、虛度時光的玩,但實際心理素質需要非常強大的人有辦法這樣走。問他:「是否會碰到困難,不知道下一步怎麼走的焦慮?」他説:「會阿,但我都跟自己説『隨心吧!』」。
有時候,受到其他小夥伴不經意的冷嘲熱諷,他永遠保持鎮定與自信,外頭事情看多了,似乎也沒什麼好爭,對很多事情似乎已經很坦然。他勇敢選擇自己的路,然後義無反顧地走下去。在路上,若遇到他,請慢下腳步,聽他唱他的故事。
流浪歌手─導航
Day4南天門草甸—塔1峰—塔2峰—西原(3200m)—大太白梁(九重天3520m)—大石河營地(3174m)
一早不停大雨,延後起床時間,眼看雨勢沒有減弱趨勢,領隊招呼大家趕緊拔營,8:00上路,據説又是一個勞累的一天。
小夥伴們缺水幾天后,開始學聰明,在路上撿水,撿礦泉水瓶,幸運撿到有水的便奢侈的分著喝,還特葡萄糖水加上調維他命發泡片。
看圖説故事,山中缺水真的很可怕
三人只帶一包菸上山的的小夥伴們,沒菸只能向郭嚮導求救,苦苦哀求憐憫眼神,在山中無人地帶,用30元買到一包菸,抽根菸都需要非常精打細算,精準分配。
這天出發目標就是走在膝蓋殘廢的羊不凡後頭,緩緩的走,比較不消耗體力,因為下雨,石海濕滑,風大,三天沒有睡好,飄然而行,走啊走,14:30也不知道怎麼走到九重天山腳下,望著巨石,收起拐杖,沒有路線的扒著大石頭向上爬,數著一重又一重,第九重好遙遠。但想到劉姓訓導主任在路上講的老師于八重天墜死事件,不敢掉以輕心,一鼓作氣,終於到山頂。因為一路沒有調整好呼吸,到頂有種矇了的感覺,而且遲遲無法平復,下山的一路走的有氣無力。
羊不凡學著嚮導郭師陜西口音説:「走過九(發音:舊)重天,鰲太穿越就成(發音:秤)功了!」説了不下一百次。
走過九重天,鰲太穿越就完成百分之九十九了!
這時候,訓導主任在路邊,因為後隊三人完全沒水,所以需要向我們募集一些,我是完全也沒水了無法奉獻,小夥伴們繳了兩瓶寶特瓶水,儘管都是下坡,但路還很長,路上嘴炮,緩緩慢慢的走。這時候,訓導主任追上我們,講個一個關於「老邊」的故事,故事是這樣的:有個經驗豐富的旅伴「老邊」,有次在下撤中,失蹤了,當過幾年人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剩下白骨,人們幫他堆了一個衣冠塚。之後,當在這條路上有人不見時,那人大多都會在老邊的衣冠塚無意識地打轉。
一路上,很多瑪尼堆都有他/她被世人懷念的故事
我怎麼走全身都不對勁,在走到樹林區,和小夥伴説他們先走,我想先去拉肚子。吳楠剛好也有拉肚子的意願,同時也可以互相照應,不要走到老邊打轉。其他小夥伴先向前走,咱倆卸下包拿了紙,鑽進樹林,各據一個樹叢,就在我們鑽出樹叢時,好巧不巧,後隊剛好趕上,尷尬的和高姓班主任對碰,你們在幹嘛?顆顆,拉肚子!躲老邊同志!不然還能幹嘛呢?
上完九重天,還有無止境的路才到營地
因為走的有氣無力,邊走邊想罷走,速度太慢。高班主任後面緊盯。6:30到了大石河營地,才想喘口氣,休息一下,這時候開始下雨。在郭師辦忙下,兩分鐘搭好帳篷。太累,不想開火,和小夥伴蹭晚飯,他們用之前因為三位下撤隊友多的糧食,組合成山中最後一頓「滿漢全席」。
滿漢全席製作中
今天不彈吉他,挑夜燈玩牌。玩了一個類似「大老二」規則,但一人只有五張牌的玩法,以為可以得心應手,想不到從來沒贏過!三年前在川藏堵車時,在路邊玩「鬥地主」耗時間,也是以為規則和「大老二」差不多,玩著玩著,遭來圍觀藏民大叔鄙視。老天啊!什麼時候才可以玩到正規「大老二」雪恥呀?
Day5大石河營地(3174m)—東原—萬仙陣(3564m)—雷公廟(3533m)—東跑馬梁—拔仙臺(3767.2m)—大爺海(3590m)—大文公廟(3495m)—放羊寺(3100m)—明星寺(2950m)—平安寺(2780m)
7:30齣發後,一路大濃霧,茫茫石海,風刮得鼻涕直流,在石海跳躍間,時不時的狼狽重摔。過了雷公廟,開始了跑馬梁高速公路,隊友們在濃霧中忽隱忽現。
被雷攻擊劈的雷公廟
11:30終於看到嚮導郭師,在拔仙臺山腳下休息等著後隊。「現在上去大霧什麼都看不到。我們等一下可以繞過去和他們會合。」看著遠方螞蟻般的隊友努力向上爬,不加思索的放棄上拔仙臺,休息發呆。向前走點路,看到房子!五天第一次見到房子!大爺海到了,回到文明世界了!
遠眺大爺海
大爺海,分道揚鑣,萍水相逢,鵬程萬里
小夥伴們盧了三晚的熱情下山邀約,想盡辦法要説服提前一天一同下山,「走過九重天,鰲太穿越就成功了!」,想到可以下山好好睡覺、洗澡等眾多誘惑心動不已,外加打牌決定是否下山,儘管打牌一晚輸成狗,但還是在最後一刻毅然(半賴皮)留下來繼續完成原定安排路線,失望的小伙伴對於「一條筋」不肯下山,還要在山上虛耗一天的姐姐非常不能理解,但其實理由很簡單,我只是不想提前結束在山上只需走路、沒有通訊的日子,有些路還是得自己走過。
12:00在大爺海和小伙伴道別後,遠遠的看著他們一跛一跛的背影往太白山景區下撤回西安。我繼續跟著大部隊前進,以為走過「九重天」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九的鰲太穿越,剩下的路即是康莊大道,但錯了!噩耗正在降臨中!
13:00到大文宮廟,再度和遠方兩個已經半殘疾緩慢前進的小夥伴再度説再見。
有個長得像道士留著小鬍子的大叔問我:「你路上有看到一個人嗎?他在景區失蹤20天了。」「阿,一路上都有看到人啊」連已開發的太白山景區都能失蹤,人生啊。
大文宮廟有販售麵條(25元/碗)和可樂(20元/瓶)
14:00從大文宮廟出發,隊伍緊縮成13人。15:30,陽光明媚,我聽到到放羊寺可以曬帳篷,飛快的充在前隊連跑帶跳地下切,就當將帳篷攤開,準備曬起時,大霧吞噬山頭,開始飄起霧雨,眼看雨勢漸大,只好將又增加一些重量了的潮濕帳篷塞回包中。
山中起大霧,又飄起細雨,大夥開始有點煩躁,休息時間,開始和嚮導提議要在今晚直奔鸚鴿鎮,全身濕黏,不想在山上多待一晚,只想趕緊下山洗澡,不管走到半夜都願意。嗯,郭嚮導只能苦笑回應:「等我們走到平安寺你們在決定吧!」
路跡十分明顯,我便依舊緩緩在中對偏後隊的走著,訓導主任經過,説:「怎麼又是你,慢悠悠的走在後面。」時間還不緊張,急什麼呢?頂多就是跟著後隊走嘛!
路很長,又很滑,本人鞋子又像溜冰鞋,各種摔倒、滑倒姿勢有,就在一個不留神打滑,滾下山坡兩米,慶倖順利剎車,還好是個草坡,受驚嚇頓了兩秒後,毫無大礙的重整背包,繼續前進。
17:30,在明星寺遇到背工師傅,他們表示剛剛那段路太長,他們也滑了幾下,特別疲憊,感覺快撐不下去。但沒有退路,只能前進,還有五上五下迎接著我們。
雨逐漸變大,還有兩個半小時路程才能到平安寺。幫自己定了一個:「下坡不滑倒」目標,只要走到下坡便屏氣凝神,緩緩地一步一步滑下去,前方隊友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就自己暗數著「小學一年級,上學期、下學期。小學二年級,上學期、下學期」我只要花兩個半小時就能念到小學五年級,感覺挺划算的。
天色漸暗,雨毫無減緩的趨向,在三年級上學期的長上坡中,緩緩找回隊友。三五人開始成一小隊,前後相互照應,大家不再問路有多遠,也不再問幾點可以抵達,只認真的慢慢向前走。幾次前方隊友的踏點指點,我的溜冰鞋不太管用,還是摔了幾次狗吃屎。
19:30,天色暗的視線不佳,經過去年在北大武山,和莊主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中,走土石流下切夜路的不太好的經歷後,對於走夜路特別反感,能避免靜量避,走在後面的訓導主任説這是最後一個「五上」,「我最喜歡上坡了!」感覺似乎有點希望了,一路向前衝,腳下卻是遙遙無期的上了又上,終於,終於看到小屋子了,全身濕透的抵達天堂般的平安寺,慶倖一切平安。
因為行走過程雨罩歪斜,唯一的保暖外套也半濕,大夥在討論著要吃什麼晚餐,我拎著我的防潮墊,兩眼放空的坐在火爐邊烤火,過了段時間,向寺廟主人買的米,已經熬成熱粥,我們後隊的摸黑行走的隊友也全數平安抵達。
有些人覬覦著貢品水果,寺廟主人堅持不賣,他們的傳統是要放到水果自然敗爛(獻給神?!),吃飽喝足,烤火聊天,我繼續放空烤頭髮。
22:00,外頭依舊下著雨,全部人分佈在平安寺兩層樓的板床中睡去。難得的平坦之地,迷迷糊糊間沉睡了。
那我的小夥伴呢?到了景區後,瞬間充滿幹盡賓士在老人、小孩、美女遊客中,享受和人不斷説借過,並且一直超越的快感,同時不忘裝逼最高守則。看到人多的地方,把背包中的鍋子擺出來一點,讓大家看見清楚他們經歷餐風露宿,英雄般的姿態凱旋而歸。別人問從哪來?很豪氣不加思索地回答:「鰲山」,蕓蕓眾生便陷入崇拜中。搭著俱樂部準備的進階車,談笑風生的一路開心回西安,享用大魚大肉大餐。
Day6平安寺(2780m)—羊皮溝(1000m)—鸚鴿鎮—西安
平安寺的雲海
一早,發了訊息給家人告知小女去了秦嶺登山六日,人還平安活著。
7:30愉快下山,五人排排走,走在最後的我,突然被野蜂圍攻,它們發瘋似毫不客氣向我身上圍攻,螫了七、八個包,痛得我也發瘋的瘋狂向前衝!同是六天沒洗澡,為什麼就只找上我!謝謝野蜂熱情款待,讓鰲太行,更加難忘。
緊跟在背工師傅後方,專心地跟著他們的腳步和踏點,減少跌倒的可能。
10:30抵達羊皮溝,餓壞了大夥,點了兩桌菜,大口吃肉。吃素的我,只能等到最後大媽有空幫我下麵條,待在爐灶旁,取暖,烤衣服,聽到「某柴(沒柴)」,利馬加柴,還認真學起用陜西的削馬鈴薯方法,鐵片即刨刀,這種方式可以少削掉可食用部分,任何去皮的東西都是用這鐵片。看我笨拙的削著像狗啃的馬鈴薯,郭師和班主任忍不住搶過去,快速削兩顆示範,台灣鄉巴佬繼在婺源被10歲小孩取笑不會分辨公雞母雞後,又長見識了。
大媽做完大夥的大桌菜,手工幫我做麵條,好不容易等到我的熱面,吃飽喝足,鰲太穿越完美句點!
每個人登山目的各有差別,有人想挑戰,證明自己,有人單純的就是想去郊遊,有人想走完後可以來裝逼,有人想看看自然生態,有人想逃離。但最多的時候我們只能聽天由命,無法違抗自然或勉強身體,走到最後,是否完成目標似乎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事後回味都是路上的或好或壞經歷,一群陌生人,一起在走一條路,一路上,相互幫忙,在惡劣的環境下,伸出援手、陪伴。
六天的行走過程,如打完一炷好香的禪坐的心靈平靜,像上完注意力非常集中的瑜珈課後的舒暢,還有完成每日例行跑步計畫後的滿足,在大山中,能與世隔絕,沒有干擾,只需專注的踏出每個腳步,跌倒了,就再站起來,身體不適,就想辦法自我調整,關注周圍和聆聽自身反應。累了休息,然後再繼續走。
穿越過程,就像打禪七,聖嚴師父説的:「頭三天度日如年,後幾天快馬加鞭。」老天仁慈的沒給我們極端天氣,讓我們順利走過六天的穿越計畫。「我下次再也不走這種路線了,這次不太愉快。」有隊友下山後説,相較之下,慶倖我們沒有預期、沒有目標,順從自然的隨心走,人生能有幾回呢?
西安返回上海的火車上,臥鋪旁已經定居在上海的陜西奶奶,有人問:「你剛剛和姐姐到別的時候,會不捨嗎?」,奶奶答:「你沒看到他頭也不敢回,我轉身回車廂偷偷掉了兩滴眼淚。」道別,帶著美好回憶繼續向前。